他站在门口不敢进去,医务室的老师面前坐着一个女生,栗倦认出来了是贺厌炽身边的女生,眼神在屋内转了一圈他却没看到贺厌炽的身影,他并不知道自己松了一口气。
突然一道熟悉的嗓音从他头顶响起,栗倦的心又狠狠提到了嗓子眼。
“麻烦让一让。”栗倦认出来这道声音,他的听力很好,甚至记忆力也是一流的。虽然不能说过耳不忘,但是他却能通过每个人说话的方式和嗓音认出来每个人,贺厌炽此刻正站在他身後,表情略带不悦,甚至看上去还有些烦躁。
栗倦赶紧低头道歉,他退了一步让出路,贺厌炽大步走进去,手上拿着两瓶牛奶,递到女生手上,“给,喝点就不难受了,一会儿去躺着休息会,实在不行下午我带你回家。”
女生哭丧着脸,脸色也发白,看上去很难受,“好痛……”栗倦听出来她的嗓子都是哑的,穿着白大褂的校医已经把药递给她了,“先把止疼药吃了去休息会,观察一下。”
女生听话地把药吃了,贺厌炽搀扶着她坐在床上,还时不时伸手探探女生的额头,校医此刻说话了,“行了啊,一会主任来了我可保不住你们。”
贺厌炽的脸色稍稍窘迫了几秒,女生也觉得不好意思,乖乖躺下了。
“你怎麽了?”栗倦被措不及防地叫道了,他才知道来医务室真正看病的人只有自己和那个女生,他老实坐在凳子上伸手双手交代,“不小心摔了。”
手掌上的伤口擦破很多但是并没有流很多血,因为耽误了一会儿,栗倦体内的血小板已经勤勤恳恳地帮他止血了,栗倦此刻也感觉不到疼,痛感已经被麻痹掉了。
校医也看到了他狰狞的伤口,或青或紫的细小疤痕还带着凝结的血块,他先是拿了块热毛巾擦掉了栗倦手掌上的灰尘和血块,接着就在要给栗倦上药的时候一通电话打破了校医室诡异的宁静,他起身让坐在一旁空闲的贺厌炽帮他上药,匆匆忙忙走了出去。
栗倦的双手还呆呆摊着,擡头和贺厌炽对视了一眼,他很快就垂下眼皮,伸手要拿碘伏和棉签自己上药。栗倦的手指都被擦破了,甚至弯着几下就疼痛难忍,贺厌炽刚开始是没动的,药效似乎已经起作用了,女生也看到了狼狈的栗倦,他正在动作笨拙地给自己上药,其他人都装作看不见一般各做各的事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栗倦心里没什麽,只是有点点失落和酸涩。
“阿厌,你去帮帮他吧。”女孩推推贺厌炽的胳膊,动作幅度很小,贺厌炽睨了女孩一眼,里面的情绪似乎还带着点责备,但他没说什麽,揉了几下女孩的头发,语气甚至温柔了不少,“多管闲事。”
贺厌炽嘴上这麽说,但是已经起身抢过栗倦手里的东西坐在他对面。他说话很冷淡,栗倦知道他对其他人也这样,生人勿近的感觉,似乎不熟的同学他都是隔着三分距离的,栗倦也在这个距离之外,他怔愣地道谢,甚至没推脱,乖乖地伸出双手。
贺厌炽的动作很轻,他的呼吸平稳,手也很稳,很快就已经帮栗倦上好药了。
紫色的碘伏涂了他的双手,栗倦有点呆呆的,脸有些发痒,他没忍住擡手抹了一下脸,左脸颊上就出现了一抹淡紫色,贺厌炽放下东西就看到了栗倦不自然而且滑稽的表情搭配着那抹紫色,整个人好笑又可怜。
最後校医回来帮栗倦包扎了几下手,他回了教室,顺利地得到了几天的休假。
栗倦坐回座位上,他们上的是节自习课,他摊着双手发呆,同桌没回来,反而是坐着最後排的某个男生大马金刀地坐在他旁边。
栗倦动动胳膊离他远了点,他没给任何回应,也不想知道对方想干什麽。他很怕那一片区域里的任何人,那男生眼神颇嫌弃地朝栗倦督了一眼。
他愣了一下,栗倦在笑,他第一次见到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带着点笑意。
那个夏日台风过境,风雨打散了所有的燥热,树叶被吹散打湿在地上,他坐在那颗依旧绿油油的大榆树下,他三天两头地逃课,因着台风天却也名正言顺地疯跑。
他翘着二郎腿,脚上的人字拖晃来晃去,带着靠背的藤条椅子在吱呀吱呀地晃悠,挺拔的眉眼遮挡在顺着绿叶空隙落下得光斑里,地面上一滩滩的小水洼,天上的云彩被金黄色环着边缘杂糅着金色的颗粒。
破败的居民区,十步台阶下,他正在捧着一颗苹果啃,咬了两口虚拿着眼前擡起来看,苹果後面就走出来一个人,那人穿着校服背着黑色书包,他贴着墙根走,还在低头看单词卡。
几个少年骑车看到他,路过带起一阵风,相熟的脸上洋溢着笑容,有人喊他,冲他招手。
他朝着台阶下经过的少年扔下那颗苹果,懒洋洋的擡起眼皮,他们在叫他的名字。
“宋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