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春天再次到来之际,小姑娘到了上幼儿园的时间,栗倦没再回去工作,他向公司递交了辞呈。
贺厌炽知道後也没说什麽,他不反对栗倦的任何决定,反而很支持他。他曾经想过就算栗倦不再工作,他也可以养他和果果,养他们一辈子。
他和成哥东奔西跑地开始学技术,兰姐接替了成哥在修车厂的工作。贺厌炽有时候忙得几个月不回家栗倦都会帮他看着果果,有时候有时间了也会接果果放学,保姆和他轮流交班。
贺厌炽没了後顾之忧,废寝忘食地天南海北地跑,夏天也悄然来临了。
又一次出差,成哥被一些事情绊住手脚,他自己一个人来了。出了酒店拐了两个小道就是一片闹市,夏天微风拂面,混合着食物的香味。
贺厌炽入乡随俗,穿着短裤和拖鞋就下来了,他坐在江边吹了一会风,栗倦时不时地给他发几张果果的照片,还说小姑娘在幼儿园交了一个好朋友。
随即他又把两人的合照发了过来,他点开一看,是个看上去怯生生的小男孩,眼睛很大,嘴角耷拉着不敢看镜头,小姑娘挽着他的胳膊两人往小朋友堆里走。
贺厌炽突然眼眉一跳,觉得这个小子看上去并不是那麽顺眼,他哒哒哒地打字,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後什麽也没发过去。
他翻着照片,一张一张,有张照片是自拍,是果果在睡觉的照片。小姑娘的脸红扑扑的,暖黄的灯打在她的周身轮廓上,栗倦拿着手机斜倚在沙发上,他半蹲着拍下了这张照片。
因为角度的问题,照片上有半张他的侧脸,眼眉低垂,嘴角带着些笑意,温柔地看着小姑娘,
贺厌炽看着看着,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大拇指在手机上方虚虚地抚摸了两下,却没落到实处。
他站起身收起手机准备离开之时,有人叫住了他,贺厌炽扭头去看,他眼球震颤,那人喊他,“贺哥。”
他们的聚会是随即组起来的,贺厌炽看着曾经的朋友,他只是低头笑了笑,不自然地抹了抹大拇指。
他们找了家大排档,夏天的烧烤是最肆意的,三个人围了个小桌子,酒先上来的。天色渐渐黑下来了,贺厌炽反射性地掏出手机给栗倦发了条消息。他只是打下了两个字,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麽一样愣了一下,嘴角没忍住笑了起来。
卫舴先看到了他的表情,他朝贺厌炽问道,“贺哥,这些年过的怎麽样?”他拿着杯子倒了杯啤酒,“兄弟几个这些年来没去看过你,说实话,我们是没脸面和你坐在同一张桌子上的。”
关山越扭头看他,擡眸也看了眼贺厌炽。他学着卫舴的样子拿起酒杯也想灌两口酒却被一只手夺走了,卫舴略带责备的看了他一眼,“你他妈忘了自己酒精过敏啊?”关山越没说话,他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他张了张嘴巴,什麽都没说出来。
贺厌炽注意到了他的异常,卫舴看到他的眼神,“哑巴了。”
“那天之後我就觉得他精神有点不正常,刚开始我喊他的时候经常发呆。後面我一碰他就跟我发疯,跑出去了两天,我再找到他的时候已经不会说话了。”
贺厌炽依旧没说话,当年他带人找馀营的时候,两夥人打起来,关山越是第一个跑的。
卫舴被人一脚踹在背上半天没站起来,他伸着手都没碰到关山越的衣角,有人去追他,卫舴甚至都不清楚是战友还是对手。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如鸟兽散之时,他靠着墙壁看到了浑身是血的贺厌炽,他的身下是已经失去意识的馀营。闷声惊雷起,闪电在小巷劈开了白天,有人站了起来往外跑去,他慌慌张张,嘴巴里面还在大声喊道,“杀人啦!杀人啦——!!”
卫舴起身想要追他,又一道闪电起,贺厌炽站起身,他扔下手里的刀子,那是馀营带来的。藏在衣兜里最隐蔽的地方,此刻却成了刺向他心脏的证物。
冷硬的匕首掉在地板上叮铃咣啷地刺耳,卫舴都没忍住抖了几下,他看到了贺厌炽放在身侧在微微颤抖的手,卫舴也觉得自己在发抖,他的脑子被闷声打了一棍。
不远处的角落,几根木棍和纸板搭建起来的小窝里面缩着一个人,卫舴大步走过去那是本该已经逃得无影无踪的关山越。他抱着手臂缩在几乎不能进人的缝隙里,面前倒着一个人,卫舴伸手把他拉了出来。
关山越挣扎了几下开始尖叫起来,他双手死死扯着卫舴的臂膀,“舴哥……,舴哥,我们跑吧,我们快跑吧。”
他身上已经湿透了,本来就长的头发一缕一缕黏在额前,眼睛通红地死死地用两只臂膀抱着他。卫舴不知道要说什麽,又一阵惊雷,小巷里静悄悄的。
那天警察来得很晚,可能是他们找的小巷子太隐蔽了,也可能是贺厌炽太想去自首了,他第二天面色无常地来到了学校。
他被带走的那天是最後一次考试模拟,三模,他刚写完数学试卷一群穿着藏青色衣服的人闯进了教室,他们身後还跟着一个女人。
贺厌炽明白了本该静悄悄穿着便衣行动的他们为什麽这麽大张旗鼓,他也没在意能不能让人知道。他被监考老师喊了出去,站在走廊。,两个人用身体围着他防止女人随时能靠近,贺厌炽低着头。
他不说话也不辩解,直到女人喊累了,闻讯赶来的校长口水也废干了,他才轻飘飘地开口道,“是我杀了馀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