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的笔直,腰板也挺得很直,也许是之前养成的习惯,他已经养成了下意识。
林青果禁不住想小时候男人就会要求她吃饭前一定洗手,吃饭不要吧唧嘴,不许咬筷子,不让熬夜,不能弯腰驼背。
现在想想,林青果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林青果打开客厅的小灯,微光的灯光从头顶倾斜下来,男人似乎在打瞌睡。
他缓缓擡起眼皮,手指紧紧捏着相框,呆呆地问他,“洗完澡了?”
“嗯。”林青果又踢踏着鞋子走向男人,“又在看照片?”
男人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一个伸手把照片摆在一旁的小桌上,“我刚刚睡着了。”
林青果的视线也跟着移向那张相框,“然後呢?”
她问道,眼神又移到男人的脸上,没能从中看到什麽情绪,又自顾自地擡手擦头发,有水珠滴在林青果的後颈,冰冰凉凉的,激得她一阵瑟缩。
男人没回答他的问题,林青果也没想着他能回答。
只见男人下一秒站起身,拿出吹风机冲她招招手示意她坐下。
林青果乖巧地走过去,坐在小沙发座上,嗡嗡嗡的热风吹得她昏昏欲睡。
脑子里突然浮现了小时候的场景,她忍住说道,“以前,他也是这样给我吹头发的。”
贴着头皮的手指一顿,男人的动作没变,接着又听见林青果的声音,像是小声嘟囔,“明天的花,我去买吧,我也想买束花送给他。”
嗡嗡嗡的声音停下来了,男人也觉得自己的心跳停下来了,他把吹风机放下,轻声回道,“好啊。”
“我相信他会喜欢的。”
第二天刚下课,林青果就抱着书包往花店跑,她早就看中了那束花。
不出意外,林青果买到了那束花。
她刚刚抱着花从店里出来就碰见了熟人,是前几天徐寄安说的社团的杨译岩几个人,其中带头的寸头男生就是杨译言。
林青果知道他,开学第一天就犯了事,上台反省时还公开要追求校花。
至于徐寄安怎麽和他们玩到一起的,林青果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哟!这不是咱们的五班的班花嘛?!”
杨译言掂着校服外套顺着身边几个人把林青果围起来了,“还是徐寄安那小子的青梅竹马吧。”
“滚开——!”林青果抱着花瞪着前的男人,恶狠狠地朝他喊他,“离我远点!”
林青果俨然一副带刺猫咪的样子,原本对她没兴趣的杨译言仿佛看到了什麽好玩的东西,颇为阴险地笑了几下,“如果我说不呢?”
“那就只好揍你一顿了。”
不远处,男人不知道什麽时候出现在马路边,他穿着一身冲锋衣,脸色并不太好看。
“爸——”林青果抱着花束用肩膀攘开眼前的几个人,跑向男人,“爸……”
“嗯。”男人把林青果护在身後,眼神在几个人身上打量。
他长得并不儒雅反而多了几分邪性,以前打过不少架,只是因为某人收敛了不少。
但是仅仅是这几眼,就足以震慑眼前的几个不大的少年了。
闹剧散场後,半个多小时後,两人驱车来到了後场墓地。
车子停在山下,他们提步往山坡走,林青果背着书包沉默不语地跟在男人身後。
路上遇见了守墓人,他擡手和男人打招呼,“贺先生来了,这是给你准备好的东西。”
“今天天气不太好,一会儿会刮大风,你们注意点。”
男人只是熟练地点点头,提着那一小篮东西往上走。
到了地方,林青果走过无数张陌生的脸最後来到了熟悉的那块墓碑。
“栗爸爸,我和贺爸爸来看你。”
林青果弯腰把手里的花摆在墓碑前,“我们过得很好,我会好好照顾贺爸爸的。”
林青果在和墓碑上的人说话,男人低头沉默地烧着纸钱。
风不知道什麽时候渐渐大了,火盆里的火势因为风力的缘故起来了,燎到了贺厌炽的手,他却只是机械般地往火盆里添东西,似乎感受不到灼烧感。
就像以前栗倦打趣他一样,明明是叫贺厌炽,人却那麽冷漠又臭脾气,感受不到炽热。
他不敢擡头看那张墓碑上的脸,那是十八岁的栗倦。
青涩又沉默的栗倦,偷偷暗恋着他十三年的栗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