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鸡静静躺在那里,翅膀上粘着木屑,脑袋歪在一边,已经没了呼吸。
应该是被搜查的人群混乱中踩死的。
时易伸手把那具小小的身体捧起来,带到木屋旁边,随後用手刨了一个土坑,埋下了她。
冰凉的土壤冻得她手指发僵。
片刻默哀後,时易起身转回,用一块旧木板抵住羊圈门口,又找了些破布挂上,暂时挡挡风。
最後,她走向Rook和Ash,狗们身上都有一些轻微的伤。
她翻找出一些外用的药粉,蹲下身给两条狗清理着伤口。
处理到Ash腿上的一处擦伤时,她突然一抽一抽地哭了,黑漆漆的狗眼落下泪来。
狗不是人,也想不到为什麽有些人是这样的。
一切收拾完,时易把两个狗都揽到腿边,点燃了火炉。
明艳的火苗一下子窜起来,柴火噼里啪啦地炸开。她们仨的影子映在木屋的墙上,紧紧靠在一起。
暖意慢慢蔓延开来,流过时易冻得发木的指尖。
Rook蜷在毯子里丶Ash头枕在她的脚上,都沉沉睡去了。
虽然小屋被翻得不成样子,可只要炉火还烧着丶狗还伏在腿边丶还能偶尔听见Minnow在马房里打响鼻丶还有个地方坐着,就足够时易撑过这一晚了。
时易不能走,必须得等下去。
哪怕这个地方已经被镇上的人找到丶知晓,被翻得底朝天,也还是和遥音之间的最後一条线。
时易多麽希望遥音走得更远丶更高,走向她想要的生活;
可时易何尝不知道,这条路多麽长,多麽难……
万一遥音中途需要歇歇脚呢?万一遥音跑累了想回来呢?
要是遥音需要,她得在。她得在门口留盏灯,让爱人在山谷寂静的夜里,还能看到一点火光。
所以她不能走。
时易忍不住合了下眼,只一瞬,脑子里就浮出来她走进门的样子:
还是那麽清瘦,头发松松地挽起,发尾垂在肩头;含羞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带着一丝喜悦;仍然穿着那身熟悉的旧衣服;
带着一身山外的尘土和疲惫,被自己拥入怀中。
时易猛地睁开眼,炉火还在跳,而她怀里空空的,只有Ash在一旁轻轻地打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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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好,好久不见。这里是山谷电台。”】
【“今天是喧嚣的一天,对吧?发生了太多事,或许大家都没空听电台了。可我还是盼着,有人能在今晚刚好听见我。”】
【“我们讲了很多次大海的故事。这次,我们来说说站在海里那盏最温柔的光,灯塔。”】
【“航海从来都很危险的。在冬季,海浪如猛兽,一艘船如果迷失了方向,就会像深夜里脆弱的火柴,随时可能熄灭。”】
【“而这时,一座灯塔对远航的船只来说,不仅是指引归途的方向标,更是海里的守护神。”】
【“日月交替,四季更叠,灯塔就这样孤独又坚定地站在那里,看着船来船往。”】
【“它所有的本事就是一盏光。从很远很远的地方看过去,那点光就像针一般,在海雾里戳破黑暗,告诉所有船:‘这里是安全的家,我还在这儿亮着,请向这里来吧。’”】
【“灯塔永远站在那里,别无选择。它不是鸟,也不是鱼,不会飞丶更不会游。它只会亮着光,守在礁石上,任风吹丶雨打,任潮汐又起又落,任海鸥在肩头歇脚。”】
【“可船呢?船要去很多地方。”】
【“船总要绕过灯塔,驶向海平线以外的世界。船要穿过风暴,要和鲸群并肩同游,要去拜访陌生的港口。船走得很远,会装载新的货物,看见不同的风景;也许船再回来时,船身上已经刻满了新的名字。”】
【“而灯塔却不能动。”】
【“灯塔也想过要动的,它曾想过跟船一起走。可它就是灯塔,没有这样的能力。”】
【“别说一起走了,它连船去了哪儿都不知道,只能站在那里看着。”】
【“要是能知道船的轨迹就好了啊……要是能在出海那天就跟着走多好。可不行。船要去的地方,灯塔去不了。”】
【“它也恨过自己。恨自己为什麽没有脚,没有翅膀,没有帆。恨自己只能站在这里,用一盏小小的光,告诉海上每一艘路过的船:‘我在这里,你去吧,去吧,去看看更远的地方吧。’”】
【“更何况,灯塔也不敢走;它若真的走了,那船就再也找不到回来的路了。”】
【“于是,灯塔就在这里。点着光,等着船,思念着船。”】
【“今晚的故事就讲到这儿啦。”】
【“这里是山谷电台,还在老地方的山谷电台。”】
【“灯塔在这儿,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