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员
凌霄下了车,身上的作训服还是从极光营地归来时的那套。头发有些乱,脸色也很憔悴,尤其是眼睛里密布的红血丝预示着他很久没合眼了。但他依然很礼貌地向他的父母打招呼。
“爸,妈,我回来了。”
路铭一怔怔地站着,看着凌霄走近自己,笑了一下,带着某种让人心酸的疲惫,然後俯身轻轻吻了下他的侧脸,“小铭。”
他像个木偶被凌霄牵着,有点恍惚。
为什麽凌霄能这麽自然地称呼自己的父母“爸爸”丶“妈妈”?不管是在初次见面时,还是经历了如此剧变之後。
而爸妈也像什麽都没发生一样,甚至不问一句姐姐现在在哪儿丶是什麽情况。
他们真的不在意,还是说这些对他们来说是正常的?
难道只有我一个人不正常麽?路铭一拼命甩了一下脑袋,像是要让自己清醒过来。
餐桌上饭菜比平时还要丰盛,凌霄坐在他身边,吃得很认真,像是许久未进过像样的餐食。
母亲殷勤地为他夹菜,语气带着心疼的柔软:“是不是这两天没吃好,累坏了吧?”
“是。”凌霄微笑着应答,埋头继续扒饭。
那笑容在路铭一眼中却无比陌生,而对面父母的笑则让他觉得心口发冷。
“爸,妈。”凌霄停下筷子,又咽了口饭才开口,“姐姐暂时不能回家。文煜,作为她的配偶,也必须接受调查。等联盟的巡回法庭抵达诺瓦星,我会依照程序安排你们与她们会面。”
两位老人先是一怔,随即点头微笑。母亲站起身亲自为凌霄盛汤,温声道:“就按你的意思办吧,先不说这些。来,再喝点汤。”
“好。”凌霄接过碗,依旧礼貌而体贴,“谢谢妈。”
“小铭,你也吃啊,”母亲对着他使眼色,似乎在催促他配合他们一起,加入这场阖家欢乐的演出。
“我吃不下,”路铭一放下筷子,胃里一阵阵翻涌,“我先回房了。”
凌霄只是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又继续喝汤。
他没回头,只是听见身後父亲在撒谎:“你回来前他就吃过点东西,说是饿了。”
凌霄似乎说了句什麽,声音模糊,父母却轻快地笑起来,像是真的被逗笑了一样。
回到自己的小屋,路铭一没有开灯。
房间里一片昏暗,只有窗外远处的光源投下模糊不清的光影。他就那麽坐在沙发上,沉默地靠着椅背,像是被掏空了力气,只能任思绪像碎玻璃一样在脑海里散落一地。
未来的日子……就要这样过下去吗?
他的手下意识地放在小腹上,那儿还一片平静,什麽都感觉不到。但刚才,凌霄吻他丶牵他丶坐在他身边时,身体那种几乎难以抗拒的亲近冲动,却清晰得让人无法忽视。
那种本能的依赖,像是来自另一个生命的回应,在提醒他:这里藏着一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小生命。
可要按照父母说的那样,把“伴侣”的身份放在第一位吗?调整心态,配合现实,成为凌霄的“家人”,成为那个乖巧丶体贴丶识大体的“政治配偶”?这难道就是他现在的价值了吗?
路铭一闭上眼,脑中忽然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如果凌霄知道自己怀孕了,会不会因此放过姐姐?会不会为了孩子考虑得更多一些,不那麽无情?
可他立刻又愤怒起来。自己怎麽能拿孩子去要求凌霄?这种做法和那些“母凭子贵”的“生育工具”有什麽区别?
而姐姐……姐姐一直都在尽力维持诺瓦星的秩序与运转,她从来没想过伤害谁。能源短缺,压力如山,她左右为难,才不得不和加藤因做那种交易,为什麽最後却是她一个人承担全部责任?
还是说——这一切早就被计划好了?
所谓的短缺,不过是秦家布局的局,就是为了有一天发生这种事故,让凌霄名正言顺地接管诺瓦星,成就他如今在新闻中“临危受命”的光辉形象?而路家,就像他现在的这段婚姻关系一样,从一开始就只是个配合的道具?
他脑子一团乱,焦躁得几乎无法呼吸。此刻,他甚至有些理解父母起初反对这段联姻的理由了。他们不是不认可凌霄,而是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这个能力,去适应这样的政治游戏,去理解那些弯弯绕绕的博弈和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