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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理门户（第2页）

忽然，他心头一跳！

人的朝向！

无论这些雕像的姿态如何千差万别——作揖的丶挥袖的丶奔跑的丶跪伏的——他们似乎都隐隐约约地……面朝同一个方向！

如同望日的向日葵。

沈珩之验证了自己的想法，雕塑的视线焦点上果真有一个人。

“袭铮！”沈珩之立刻低声唤道，指向那些雕像视线隐约汇聚的方位，意外地，这次袭铮没有立刻回应沈珩之，而是弯下腰阴雾中准确地托起一颗！

光线昏暗，但沈珩之在看到这颗头颅面容的刹那，瞳孔骤然收缩，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那是一个女子的头颅。面容精致，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恬静。最令人心惊的是——这张脸，竟与沈珩之有着惊人的九分相似！

沈珩之的心脏狂跳起来，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与寒意瞬间攫住了他。

袭铮向沈珩之这边来，直接将手中的女子头颅，对准了那尊雕像的脖颈断口，稳稳地安放了上去！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丶却在此刻死寂大殿中清晰无比的契合声响起。

严丝合缝！

那尊半跪姿态的雕像，终于完整！女子恬静悲悯的面容，在幽绿魂灯与翻滚黑雾的映衬下，带着一种震撼人心的丶视死如归的圣洁。而周围所有无头雕像乞求的视线，此刻无比清晰地汇聚在了她的身上！

沈珩之呆呆地看着那张与自己如此相似丶却又气质迥异的脸，脑中一片轰鸣。

这是谁？为什麽如此像他？

下一刻，浓重的黑雾化去，沈珩之看到了雕像地砖上刻着的名讳：沈媛。

沈珩之忍不住伸手轻柔地落在她的发丝上，脑海中多了许多画面令他目不暇接，而这一切在袭铮眼里，则是沈珩之触碰雕塑後晕了过去。

******

梦境氤氲，水汽弥漫。

一方清雅私塾，临水而建。窗外池塘，青莲亭亭，翠叶接天，映得室内一片沁凉水绿。堂下少年少女，皆着水绿色弟子服，整齐端坐。

夫子立于堂前，声音清朗：“今日论道：何为贵族？何为世家？”

座中一少女，身姿如新竹，直视夫子，正是沈媛：“先生，世家与贵族常并称，究竟有何不同？”

夫子目光悠远，缓缓道：“血脉传承，谓之贵族。使命传承，方为世家。”他顿了顿，语气转沉：“我沈氏，乃青鸾後裔，生而肩负福泽苍生之责。若有违逆，他族自可代天行命，取而代之！”

话音未落，沈媛邻座，一少年猛地擡头。他眉眼间带着与生俱来的倨傲，指尖转着笔管，发出轻微脆响。闻言，他嘴角勾起一抹不以为然的弧度，笔管“笃”地轻叩桌面，朗声反驳：

“天命恩赐我等血脉，便是至高凭证！何人敢言取而代之？”少年目光锐利，直视夫子，“先生此言，危言耸听！”

这少年名叫，与沈媛是双生子，二人五官相似神情却更加咄咄逼人，眼里那股他人如蝼蚁的倨傲让沈珩之看着不太舒服。

很快，梦境又转，景象陡变。

肃穆的议事厅取代了私塾的宁静。高大的厅堂内，青石地面泛着冷硬的光泽，两侧乌木座椅上，长老们正襟危坐，神情肃然，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压力，仿佛连呼吸都变得滞重。

老家主端坐主位，目光如炬，缓缓扫过厅堂中央站立的两人。左侧是青年沈磐，身姿挺拔如松，眼神锐利，带着毫不掩饰的进取与期待；右侧则是少女沈媛，依旧是一身水绿色的简洁衣袍，神色平静，眉宇间却比旁人多了几分惯有的疏朗，仿佛厅内沉凝的气氛也未能真正侵染她，二人坐在屏风後，与长老们隔了半仗远。

“下一任家主之选该定了，”老家主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在寂静的大厅里回荡，“诸位长老，请表决。”

代表支持的木牌被依次拿起，又轻轻落在光洁的案几上，发出清脆的叩击声。左边五枚，右边五枚，严整地对峙着，局面陷入僵持。

所有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静立一旁的先生。老家主的声音打破了沉寂：“请先生决断。”

先生语气平和却清晰：“沈媛。”

沈磐的下颌线条瞬间绷紧。被点名的沈媛眉梢微动，唇角甚至自然地向上弯起一个她惯常的丶轻松随意的弧度，声音清亮，坦荡无波：“多谢先生擡爱，多谢诸位长老厚意。只是沈媛生性散漫，志在山水云游，心向无拘无束的自在。这家主之位，承载着整个家族的重担，实在……”她顿了顿，笑容依旧明媚，仿佛在诉说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非我所愿，亦非我能承受之重。”

厅内顿时响起一片低低的议论声。先生眉头微蹙，目光直视屏风的方向：“担当并非枷锁。无需刻意背负，随心而行，问心无愧，便是担当之道。”

沈媛隔着屏风遥遥拜谢，那轻松的笑容并未褪去，反而更添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坚定：“先生，您所说的‘心之所向’，于我而言，就是那份无拘无束的自在。而您说的那份重担……”她轻轻摇头，语气温和却字字清晰，“我担不起，也从未想过要去担。”

先生摇头，话语变得沉凝：“无仁德而揽权，乱世之始；然该担当而退让，亦是祸端之兆。沈媛，此事关乎家族传承，你要三思啊！”

沈媛的笑容依旧明朗，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洒脱和自信：“家族根基深厚，枝繁叶茂，代代皆有才俊。离了我沈媛，天塌不下来。”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俏皮却掷地有声，“何愁无人担当？又何惧无人？”

梦境画面戛然而止，沈珩之陷入深思。

看起来沈家先辈一人积极进取，一人果断抽身，权利更叠应该是平稳的才对，怎会出现今日的断头雕塑呢？

难道後续另有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