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池落水
门口从内往外吹来一阵暖风,现下已是春日,沈珩之的卧房仍点了暖炉。
袭峥端着托盘的手心出汗了。眼睛像是被钉在了沈珩之身上,大脑一片空白,嘴巴也笨笨的,叫风浦抢先告了一状。
“罢了,他想进来就进来吧。”沈珩之听完事由,遣走风浦兀自进了门。
经过一晚的思索,他也想通了,袭峥僞装护卫进入沈府福祸不由他控制,顺其自然吧。
从家族飘摇之际活到现在,他经历过太多身不由己的事了。
比起继任家主时枕戈待旦,现在的境况已经好太多了。
他得知足才是。
“郑护卫来得真早。”沈珩之的声音带着晨起的微哑,比平日更添了几分轻松,打破了沉默。
袭峥从未伺候过人,将面盆和毛巾放在桌上便打量起四周陈设,在沈珩之过来後默默退到角落。
洗漱完後,沈珩之睁开眼,望向水盆中的倒影,将袭峥红着耳根假装自在的模样收入眼底。
难怪不说话,原来害羞了?
鬼使神差地,沈珩之闭上眼,仰起湿漉漉的脸,出声道,“帮我擦脸。”
片刻後,一个轻柔的力道如同羽毛一般扫过他的额顶丶脸颊丶耳後丶脖颈,再下滑到领口不动了。
沈珩之睁眼,发现他耳後的红霞已经染到了耳朵尖。
“风蒲说你想贴身侍奉,但我见你不太乐意?”
袭峥後头滚动,干咽一口空气,额头浮起细密的汗珠,“家主看错了,在下乐意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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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辰时
洗漱完毕,用过早膳,沈珩之便进了书房处理族务。袭峥作为“贴身护卫”,自然寸步不离地守在外间。书房内,气氛并不轻松。几位管事一顿诉苦,“苦”的来源或直接或间接都与金玉楼有关。
“……家主,不是老奴无能,实在是这个月来,几家卖灵石原石铺子的生意被‘金玉楼’挤兑得厉害!不知是哪里得罪了人,他们频频在我们铺子附近开店,卖的品种都差还是青莲岛盛産的水木系灵石,同样的货色价格压得比我们低一成!这……这根本是恶意竞争啊!”一位年长的管事捶胸顿足。
“是啊家主,金玉楼势头太猛了,专挑我们的核心生意下手。再这样下去,恐怕……”另一名管事也忧心忡忡。
“金玉楼……”沈珩之清冷的声音响起,听不出太多情绪,指尖在光滑的紫檀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我大概猜到问题在哪,诸位莫急。”
金玉楼的邀约函发来有一个月了,他迟迟未给回复,今天这遭倒是叫他看清了,是敌非友,金玉楼这是逼着他找上门去。
“俗世经营我不太懂,他们家底很厚吗?经得起这样的亏本买卖?”
“回禀家主,金玉楼行事作风本就霸道,他们背後定有仙门大族撑腰,只是这些属下就不懂了”管事沉声道。
沈珩之点头。金玉楼是近几年冒出来的新贵,双方又一直相安无事,他也没留意过,此次是对方第一次发难,这才有些措手不及。
“此事我解决,诸位掌事按兵不动即可,议下一项。”
袭峥站在门口牢牢记住了“金玉楼”三字。
他只觉得耳熟,像是有人与他提过。
思索了片刻後决定放弃,就算他是天王老子也不能在沈珩之头上动土,待他得空後修书一封发给黑镜。
转眼日头就到了正午,风蒲步履匆匆候在了书房外,沈珩之出门後便散了袭峥的差事命风蒲随侍。
“那我呢?”袭峥有些不满,他什麽干不了,还争不过一个小厮了。
看见沈珩之为难的样子,袭峥不再多言,默默走掉了。
“奇怪,他早上还咄咄逼人,现在不知怎的转了性?家主莫要轻信他,早上他可蛮横了。”
“慎言。”
“您护着他?”风蒲诧异,嘴巴一扁又有些委屈,“您待步池公子都没有这般维护。”
听到这个名字,沈珩之步履一停,转道向剑岭院去,一番慰问得知步池还要休养些时候,心里松了口气。
虽然这麽想有些不讲义气,但在他把这尊大佛送走前,谁都别触袭峥的霉头。
他对比梦境和这几日袭峥的表现,心里有了大概的安全准则:第一,赤金竖瞳是危险信号遇此情景走为上计;第二,千万不要当着袭峥的面维护别人,他不维护沈府的人是不可能的,最保险的就是他和袭峥单独相处,不要有第三人。
如此,可暂保平安。
走一步看一步吧,一直紧绷的弦最有可能在细处断掉,张弛有度才能将脚下的路多走几步,不至于中道崩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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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峥登岛三日,除了纠缠沈珩之外,还不忘挤出边角料的时间解决个人问题。
毕竟他一开始登岛是为了找出炎疾被克制的原因。
一是青莲岛水木灵气浓郁;二是清心佩助攻得到,可抵消苦痛;三是沈珩之有某种功法能助他驱散金炎之力的秽念。
登岛第一日他睡得格外踏实便觉得是青莲岛风水好,若能借机久住克服炎疾只是时间问题;但第二日,他入睡前便觉躁郁,与在岛外一般无二,但将清心佩放在枕边後他也能安然入睡;于是他便觉得,有功效的是清心佩。
那就按黑镜的意思,交换百八十个清心佩,有备无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