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芝涣散的目光似乎凝聚了一瞬,落在了袭峥那双翻涌着痛苦与哀求的金色眼眸上。
“对不起。”
对不起什麽?
对不起燃血自戕,留他一人承受?
对不起改头换面,让他遍寻不得?
对不起此刻……又要以如此惨烈的方式,再次死在他面前?
他只知道,再次穿着婚服死在这个人面前,他该有多难受。
“是我!是我的错!是我没认出你!是我让你……”後面的话,被巨大的痛苦堵在喉咙里,化作灼热的泪意,在眼眶里疯狂打转。他深吸一口气,如同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珩之……你坚强一点……好不好?撑下去!我会想办法……我一定会想办法再找到你!无论你变成什麽样子,无论你在哪里!我一定会找到你的!到时候……到时候你一定要认我,好吗?”
他像一个在万丈悬崖边抓住唯一藤蔓的绝望旅人,卑微地乞求着一个来世的承诺。
宋芝的唇微微抿紧,没有立刻回答。
他无法立刻回答,亦不舍说出“不”字。
继任家主之位後,他所有的时间精力都放在了家族上,神经紧绷地处理各方恶意,与他而言所有人只分四类“有用无害”“有用有害”“无用无害”“无用有害”。
对“有用无害”的多加亲近,对“有用有害”的敬而远之,对“无用无害”“无用有害”划清界限。
显然袭峥是第二类。
习惯了如此行事後,他对待感情也逃不出这个框架。
而袭峥则在第一类丶第二类之间来回摇摆。
他的态度也忽远忽近。
不过有一点是不变的,他的心里从来没接纳袭峥,对他更没多少信任。
原因很简单,他太强了,自己目前接受不了来自他的背叛。
为了不翻船,不知道是否可信的人,他统统不信。
沈珩之从不觉得这有什麽错。这是他生存的法则,是他保护自己丶保护沈家的铠甲。
直到……
一滴滚烫的液体,毫无预兆地滴落在他冰冷的手背上。
宋芝涣散的目光微微一凝。
又一滴。
温热的,带着咸涩的气息,在他布满血污的手背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他极其缓慢地丶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袭峥的脸。
那张冷硬如铁丶威严深重的脸上,此刻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湿痕。金色的眼眸里,痛苦被汹涌的泪水淹没,沿着紧绷的下颌线不断滴落。
这个高高在上丶掌控生杀的袭尊主……竟然在哭。
“好。”酸酸凉凉的难受劲儿涌上心头,沈珩之当即答应,“我等着你来找我。”
说罢,抚在袭峥脸上的手,无力地滑落。一直紧绷着的身体,彻底软了下去,最後一丝微弱的气息,如同轻烟般消散在冰冷的夜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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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池居内,万年玄冰的寒气依旧凝结不散,空气仿佛都被冻成了细碎的冰晶,无声悬浮。
冰棺那光滑如镜的棺盖内侧,不知何时凝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就在这极致的死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