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卒嗤笑一声随手从牢房外积着污水的泥坑里,舀起满满一大碗浑浊不堪的泥汤。那水浑浊还漂浮着枯草屑和不明秽物,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土腥味。
“哐当!”
粗陶碗被粗暴地丢在宋芝面前的湿地上,浑浊的泥水剧烈地晃荡着,溅起肮脏的水花,有几滴甚至溅到了宋芝干裂起皮的嘴唇上。
“刚下完雨,便宜你了!”
那碗散发着恶臭的泥水就在眼前。宋芝的目光落在那片浑浊上,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头。他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一丝血腥的铁锈味,才勉强压下呕吐的冲动。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死水般的沉寂。细瘦得几乎可见骨骼轮廓的手指,颤抖着,一点点伸向那粗陶碗的边缘,指尖触到冰冷的泥水和粗糙的碗壁。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碗沿的刹那——
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响在狭窄的地牢通道里,“放肆!”。
袭川呵退了狱卒,牢房里就剩下他们二人。
沉重的脚步声停在铁栅栏外。锁链哗啦作响,牢门被打开。
袭川走了进来,站在宋芝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角落里蜷缩的人完全笼罩。
宋芝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用手肘撑起一点身子,擡起头。
袭川的目光,一寸寸斟酌这张脸。额头丶眉骨丶鼻梁丶嘴唇的轮廓…尤其是那双眼睛。
见之难忘。
总令他想起十年前戏珠大赛的那个回眸。
“你,认识沈珩之吗?”
宋芝缓慢摇头。
袭川向前逼近一步,靴底踩在湿冷的稻草上,压迫感骤然增强“不认识?”
“你这张脸,这双眼睛…是巧合?”袭川的声音更沉,带着一种咄咄逼人的审视。
他俯下身,一只带着薄茧丶骨节分明的大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扣住了宋芝细瘦的下颌!
“呃!”冰冷的触感和强大的掌控力让宋芝痛哼出声,被迫仰起头。
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对方带着寒意的呼吸拂在脸上。
“你听着,袭巍死了,无论是否与你有关,大长老怒气不散谁也保不住你!”他扣着後颈的手指微微收紧,“但如果你与他有关,或者,你…是他,”袭川的目光紧紧锁住宋芝的眼睛:“就还有转机。”
“我不……是。”
没听到自己想要的回答,袭川没有放手。
在清平衙管事多年,他经手的案件累积已有上百了,他知道这“一闪而过”的直觉有多宝贵。
他的心跳不会骗人。
眼前此人就算不是沈珩之,也应该与沈珩之有关联。
袭川深呼吸,仍在与宋芝拉锯。
“我什麽都不知道。”宋芝痛苦地拧眉,袭川见状,心有犹豫,手臂颤了颤,仍未放弃。
“你很希望我是吗?”
“为什麽?”
“因为这张脸?”
“还是说你也对那个人情有独钟?”
袭川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察觉到两人之间过于的亲昵的动作,像被戳中心事一般猛地松开了手。
“休要胡说!”
突然被点破含混不清的心意,袭川退缩了。
他突然醒悟过来,意识到自己进退两难的境地。
如果他不是沈珩之,那自己的纠缠毫无意义,甚至某种程度上是在背叛家族。
如果他是,这是他宁死也要选择的路,自己有什麽立场去置喙他连少君都不屑一顾,何况是他一个平平无奇,连心意都不敢承认的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