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妍接下命令的时候还有点小情绪,但在见到沈珩之後,坏情绪不翼而飞。
上岗第一日,黄昏将近,魏妍掌灯入内,隔着纱帘扫见了那人的样貌,眼睛都看直了。
怎麽会有这麽俊美的仙君呢?
她上一次看到这麽美的东西还是夜里绽开的昙花,她直直盯着那朵花瞧一个时辰,盯到花谢了才回神。
他陷在厚重的锦被之中,像一捧即将融化的新雪。那张清绝出尘的脸庞此刻苍白得近乎透明,连唇瓣都失了血色,只馀下一点极淡的粉,脆弱得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裂。他闭着眼,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青灰的阴影,随着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呼吸,极其缓慢地丶细微地颤动着,如同濒死的蝶翼。
整个人透出一种深沉的疲惫和虚弱,仿佛生命力正从他单薄的身躯里丝丝缕缕地流逝。他安静得过分,连空气似乎都因他的沉寂而凝滞。
据说他是少君带回来的,刚入府时身上都是受欺负的痕迹可怜极了。
每天灵丹圣药不知吃了多少也不见醒。
问过医仙,说大概就是这几日了。
魏妍收拾好小榻,按医嘱每个时辰用竹吸管给小仙君喂水,再检查他的脉搏丶体温,一切正常後推门离开寝房。
魏妍取出黑正使给的图纸比对庭院的样子,按照工期计划水渠和莲塘应该挖好了,今日便是引水种莲的日子。
擡眼後,魏妍惊了:这还是袭峥那个充斥着兵戈之气丶蛮横粗犷的院落吗?
眼前的一切,分明是一幅精心绘就的江南水墨,温柔地铺展在日光之下。
前几日全是木工瓦匠将庭院弄得乱糟糟的,今天全然变了模样。
水脉蜿蜒,青莲初绽;棋亭临水,茶烟袅袅;竹影婆娑,风雅点缀……
这就对了。
魏妍心想,这样的地方才能蕴养出房内毓秀的人儿。
他们少君是真将人放在心上了。
魏妍出门後,沈珩之颤颤睁开了眼。
这些时间他不全是昏睡的,总是努力保持清醒探听虚实,这才将自己的处境了解了大概。
房间外设置三道阵法,没有印信的人无法出入。
这是变相将他困在府邸了。
沈珩之皱眉,拇指抚上微微发痒的脖颈,心中郁郁。
袭峥,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金玉楼那日事情发生得太快了,他脑子乱糟糟的,只是凭着良心盲目信任袭峥。
但从结果看,金玉楼那日,袭峥是唯一的受益者。
这些天沈珩之一直在分析,金玉楼逼婚一事让娄家赔了儿子又折损幻楼,而他沈珩之杀了娄家独子,和娄家结下大仇,两败俱伤。
反而是袭峥,能扯着“救人”的名头堂而皇之接他入府,既达成囚禁的目的,又杀鸡儆猴给他看——如若违逆,沈家便是下一个娄家。
袭峥只需要演一出戏,就能叫他心甘情愿地留在府邸达成这一切。
比起直接逼迫,这招实在高明许多。
接下来等着他的是什麽?
沈珩之茫然之中想起了娄振山说的“炉鼎”,胃里一阵翻涌,连连作呕。
“嘭!”
房门突然被撞开,沈珩之捂嘴,眼尾憋得通红惊慌擡头,望见了此时最不想见到的人。
“唔。”
一阵热流涌上咽喉,沈珩之疏于压制,呕出大口血来。
温热混着药味的鲜血从指缝流下,滴落在那人麦色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