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前捣鼓过文房四宝,因而磨的墨汁稠度掌握得刚好,就连向来挑剔的萧恒衍都找不出什麽问题来。
萧恒衍的馀光瞥向宋安辞,宋安辞低着头垂着眼眸,一心都在磨墨上。
他倒是第一次知道,镇抚司的影卫还有这等手艺。
宋安辞不找事,萧恒衍自然也不会主动找事,就着他磨的墨,继续抄写今日份的《礼记》。
一桌,二人,寂静无声,只馀狼毫毛笔在宣纸上“沙沙”作响,书写着曾经的父慈子孝丶兄友弟恭。
于萧恒衍而言,明明近在咫尺,却又仿佛远在天边的一切。
宋安辞正磨得起劲,萧恒衍便已将笔头搁在砚台上,不动了。
宋安辞眨了眨眼,“不抄了?”
萧恒衍还没说话,便有人敲响了房门,是负责照顾萧恒衍起居的小太监王叙真,“六殿下,午膳已经备好,您是现在用膳,还是?”
萧恒衍回道:“现在。”
然後起身,出去,没再看宋安辞一眼。
虽然但是,宋安辞怎麽会舍得跟他家崽崽分开呢?他现在可是个有正经职位在身的人,既然都是他家崽崽的贴身影卫了,那当然就要形影不离啊。
宋安辞愉快地抛下墨条,跟上了萧恒衍。
当然,还得摆着张臭脸,装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怎料他如此尽职尽业,还是被萧恒衍给拒之门外了。
王叙真伸手将他拦住,“六殿下用餐时,不喜外人在场,还请您在此稍等片刻。”
“不喜外人在场?”宋安辞从萧恒衍生,看到萧恒衍死,就没见原着里提过半句这个设定,“这是殿下从什麽时候开始有的习惯?”
王叙真没想到他会这麽问,略一回忆,答道:“今年年初时。”
今年年初?
宋安辞人傻了。
这还是他在睡前看的那本宫斗权谋文吗?怎麽总感觉有什麽地方出现问题了?
可是他演得不是挺好的吗?到底是哪里出现问题了?还是说,他刚穿来时,逃跑救下他家崽崽的举动,改变了後续的剧情?
那也不对啊。
按照王叙真的话,他家崽崽在今年年初就开始偏离剧情了,他就是想背锅,在时间线上也跨不过去。
救命!到底谁能来告诉他,为什麽剧情跑得越来越偏了?
宋安辞开始怜悯自己为什麽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系统陪伴了,难道是他穿书前扶老奶奶过马路的次数还不够吗?那能不能先放他回去,扶够了次数再穿回来?
原着与现实出现细节上的偏差,这到底是正常的还是不正常的?他真的好慌啊!
宋安辞慌,便任他慌,萧恒衍自岿然不动,淡定从容。
面对着一桌子明显是在苛待皇子的冷菜冷汤,萧恒衍视若无睹,从袖中摸出包东西,有条不紊地层层打开。
里面装的,是粗糙的干粮。
他确实是从今年年初时新增的用餐时不喜外人在场的习惯,因为他重生的时间段,便是在今年年初。
可叹天命不公,他还是晚了一个月,已经在他父皇的面前分化为和仪,失了圣宠。
不过他有自己的独立住所,比宋安辞自由得多,首先抓住了最重要且最紧急的事件——年初时的分化,究竟为何将身为天乾的他定为了和仪?
不到一天,他就从自己的日程中,理清了问题的所在。
吃的。
在分化之前,没有人近过他的身,他也不曾受过任何伤害,唯一可能的,就是对方买通了他住所里的太监,给他下药。
无论天乾还是和仪,又或者是地坤,总会在日常生活中对那股从内到外的力量有所感觉,这也是为什麽所有人包括萧恒衍自己,都以为他会分化为天乾的原因。
可就在分化的前一个月,萧恒衍的身体渐渐有些不对劲,力量也在迅速流失。起初他还以为是因为临近分化的正常表现,如今看来,必然是当时就开始遭人陷害了。
而陷害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母亲——柳妃。
去年年底,柳妃忽然就跟得了个什麽珍宝似的,乐呵呵地开始给萧恒衍炖一种大补的汤药,说是从萧恒玉的母亲柔妃那里偷听来的配方,对天乾极好。
因着是偷听来的,即使没有效果,柳妃也不可能去找柔妃的麻烦,更不可能把这种大补的汤药,跟萧恒衍分化为和仪牵扯上关系。
偏偏萧恒衍为了哄他母妃开心,什麽都能下咽,又听闻配方是从他二哥的母妃那里听来的,更是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什麽问题。
却不想到头来,就是这件本该非常明显的事情上出现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