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拍了拍我的肩膀,「爱你的人,都不会在意。况且这些疤痕,已经很淡很淡了。」他指的,是我手臂下方的痕跡。以前我根本不敢穿无袖背心,直到最近,或许是美好的生活,带给我足够的信心,我渐渐的能展现出不一样的自我。
从上一段宛如泥沼的婚姻,走到如今,恍如隔世。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今年年底,我们计画要包下一号庄及青旅,在中央的广场上请客办桌,来参加的宾客也可以顺势留下来住一晚。」
「都想好了嘛,真好,看有什么忙我──」
「老闆!有人在柜台找你耶。」
我跟阿青面面相覷,不知道来访的人是谁。在走到柜台的途中,我猜测很多人,可在门外实际看到的,是推着行李箱,脸戴墨镜的宋康仁。
宋康仁拿下墨镜,不等我问,率先表明来意:「我即将要带外公外婆移民到芬兰,之后不会再回来。会来到这里,是我想把一个东西交给你,你可不可以,不要赶我走?」
「你想给我什么?」
「这个是四合院的地契,我想把房子转让给你。」
「转让给我干么?」这房子我知道,是宋康仁成名赚钱后,买回巫爷爷和巫奶奶为还债卖掉,原先居住的那个四合院。「为了跟我赎罪?」
「我有什么赎罪的资格吗?我只是,想支持你的梦想与事业。你復出后的影片,我都有看,知道你想做什么,这房子可以让你改造成二号庄。」
房子的确佔据高桥里很好的地理位置,对我有很高的诱惑力。但我没有接受他的好意,而是想了几分鐘后,说:「我不收你平白给我的东西,我跟你买吧。」
一场失败的恋情,无论事后如何收拾、补救,都无法体面。
既然已经撕破脸,又何必,佯装自己不在意过去的种种?
「那就三百五十万,后续我会让我的代理人为我处理,你跟他联系就好。」宋康仁不再刻意纠缠,乾脆地开了价──三百五十万,是他当初买房的价格。他还曾拉着我的手,承诺会以这个作为,之后他一定会好好照顾外公、外婆,还有我。
如今,他所说的,成为了我们之间,最后的终点。
「再见了,孟欣樺。」
这次,由他主动告别。
「阿欣,你在哪里?」
傍晚时分,我先去一号庄和青旅察看,确认没问题再折返回家。路上我接到邓子誉的电话,光是听到他的声音,我就想笑,脑海忍不住回忆起他向我求婚当晚的窘样。
那天是我三十二岁的生日,我与邓子誉在家很有仪式感地吃完烛光晚餐。本以为就这样结束庆祝,结果他趁我把碗放入洗碗机时,悄悄走进卧室,拿取准备多时的戒指。正当他要单膝跪地,向迷茫的我求婚时,他因为太紧张,绊到脚,直接双膝跪在我面前。
我清楚听到「咚」的一声,想问他有没有受伤,他就像举圣火一样,傻愣愣地举起双手,展示他的鑽戒:「阿欣,那个……我们交往一年多了,我……我想问你,要不要……不对,是你想不想……呃,好像也不是,应该是……你愿不愿意跟我结婚?」
说完,邓子誉的双颊瞬间爆红,似乎觉得自己很糗,要再说一次,我已抢答:「我愿意,邓子誉,我愿意跟你结婚。可是,你要不要先平身?你这样跪着的姿势,很像在拜妈祖,不是在求婚,实在很搞笑。」
「我不是不想起来,而是我……你可以扶我一把吗,我现在脚超痛,根本爬不起来,看来是年纪大了才会这样。」
「你真的是……真的很搞笑耶,下次把戒指放在桌上啦,我们坐着求婚。」我们就像两个大傻子,笑成了一团,连眼泪都飆出来,满屋子都是我们的「哈哈哈哈」笑声。
等回过神,闪闪发亮的鑽戒牢牢套在我的无名指中。璀璨得,都要把我的眼睛刺瞎。
我没想过这么快再步入婚姻,还以为会跟邓子誉一直一直谈恋爱,谈到我们四十岁,再考虑结婚的问题。
然而计画比不上变化,因为有邓子誉,因为是邓子誉,我才有重拾幸福的勇气。
「我刚从一号庄走出来,正要打电话给你,你就打来了。」
「怎么?」
「我妈一早就传讯息,说明天是週末,要我带你回家吃饭。我一忙就忘了,现在才记得要告诉你。」
「你很烦!一点都不给我准备的时间耶。」
「你又不是跟他们不熟,是要准备什么?」
戴阿姨过世后,我妈就很喜欢叫我们回家吃饭。无须多言,我们都知道她这么做是为了替戴阿姨,多照顾邓子誉一点。
「为了保持最好的形象,我需要──」
「少在那边,你什么样子,他们都见过!」
我们就这样互相斗嘴,然后在我家的门口相遇。他提着一袋啤酒,一见到我就笑。
「欸,你这啤酒的数量,是想灌醉我全家人吗?」我的家人酒量一个比一个还要差,就这啤酒的数量,肯定能把大家都灌醉。
果不其然,除了我、大嫂和我的宝贝姪女,其他人在饭后都醉得不行──对,我说的「全家人」,包括邓子誉。
「叔叔!你放心!我绝对!会好好照顾阿欣!我会最爱她!最喜欢她!把她当成王母娘娘!」喝醉的邓子誉,每一个顿点,都是用惊叹号的音量,我的耳朵几乎都要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