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司捷自然不敢插嘴他们父子对话,只能继续尷尬地低头吃饭。即使席燁对他跟席凯夫的关係没有多说,但吴司捷已感觉得出他们关係冷淡。
此后,饭局安静地继续着。直到饭后甜点红豆紫米汤送上来,席凯夫才微笑向吴司捷开口:
「我跟我儿子有些日子没见,能请你给我们一点私人空间吗?」
吴司捷心领神会,马上如释重负地站了起来。
「我知道了,那我就先失陪了。」
临走前,吴司捷有些担忧地看了席燁一眼。但席燁只是朝他笑了笑,似乎要他放心。
席凯夫微微抬起眉来,把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
吴司捷带上门离席后,席凯夫便收起了笑容。
「跪下。」
席燁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反抗,只是表情淡漠地听令,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跪下,将背挺得笔直。
席凯夫并未皱眉,但语气中却含着怒意:
「你难道不知道不能随便靠近庙宇?这会触怒王爷。佩丽没教过你?」
席燁并不意外席凯夫知道他跟吴司捷一起去了极莲宫。纵使席凯夫不关心他,但他知道他的行动依然被席凯夫所掌控着。
「王女士从来没有教过我。」
席凯夫口中的王爷,便是席家代代信仰的神明--七乐明王。
七乐明王的形象是七个手舞足蹈的孩童,席燁在房间内祭祀的正是祂们。
席家在清末时期,便以进出口贸易蔗糖起家。随着世间年代更迭,风云变幻,总有豪族覆灭在时代巨轮之下,但席家却总能站稳脚跟,守住家產,甚至能抓准时机再度扩展事业版图,发展成如今辉煌鼎盛的七乐集团。
而这一切都归功于他们所信仰的七乐明王。
从空调还未被发明出来的年代开始,席家人只要遇到了什么重大困难,准备好供品去求七乐明王,总能得到脱离当下危机的啟示。
因此,从六岁起,席家就开始对小孩进行七乐明王的信仰教育。这方面皆是由王佩丽亲自负责。
席燁也不例外,毕竟他身上流着席家的血。因为身分敏感,放学后,他会先被司机送到席家,由王佩丽监督他,在七乐明王的神像前朗诵教则一小时。结束后,司机才会把他送回他跟蓝赤霞的家。
席燁就这样朗诵了一年教则,纵使再不愿意,也对教则滚瓜烂熟。教则要他们视七乐明王为唯一神,宣示对七乐明王的忠诚,但席燁确定,那本教则中,绝对没有提过靠近其他庙宇会惹得王爷不悦,进而对他们降下处罚。
显然,他当年朗诵的教则是错误的,或是有缺漏的版本。
见席燁抿着唇,眼神染上了一层阴霾,席凯夫也皱起眉来。
席燁想到的,席凯夫当然也想到了。刻意略过重要教则不教导席燁,确实是他那个小心眼的妻子会做的事。
席凯夫快速地在脑中盘算各种利益关係,最后只是淡淡说了一句:
「是她疏忽了。起来吧。」
席燁站起身来,挺直了腰,仍是没有什么表情。见他那副不屈不挠的倔强样子,席凯夫心中十分不喜。
他这个儿子,在他面前总是这样,看似顺从,其实心中累积了许多对他的不满。席燁自认掩饰得好,但席凯夫却能看见那些不满,从那双像他母亲的眸子里满溢而出。
不过想想,他毕竟还是自己儿子,且这事情本就是王佩丽的错,就别跟他计较了。
「坐吧。」席凯夫试着关心席燁,但语气仍是平淡:「背后的刺青还痛吗?」
七乐明王的信徒腰背处皆有刺青,是金色的曼陀罗图腾。每当信徒做了惹恼七乐明王的事,刺青便会发痛,藉此警告信徒们。
当时席燁便是因刺青发痛,知道自己做了惹王爷不悦之事。
纵使他所记得的教则从未提过,但想起七乐明王那孩子气的性格,便大概知道是因进到其他庙寺而令祂们不满,因此他才乖觉地跪在软垫上伏地认错。
「我向王爷稟告认罪过后,就不痛了。」
席凯夫嗯了一声,「幸好王爷慈悲,下次记得就好。」
「我知道你拿到了《庙魂》的角色,里头有很多宫庙场景。我会派人去通知剧组,你体质敏感,不能进庙,那些部分就用绿幕处理,或再另外搭景。」
席燁有些黯然。他都还没进剧组,就要给人添麻烦。这并非他所乐见,如果早知自己体质不能进庙,他是不会去试这个角色的。
「谢谢爸。」
然而他还是向席凯夫道谢。他看得出来席凯夫正在试图缓和他们的关係,尽量消除因王佩丽的私心所导致的麻烦。
父子间的气氛总算没那么紧绷了,此时席凯夫喝了一口茶,又静静地开口:
「小燁,你也是时候该向我坦承你的能力了。」
席燁一愣:「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