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淅沥淅沥的下起了一场雨,绵绵细雨渐滂沱,来往行人纷纷撑开了伞。
繁弦急管的南阳街里,伞花遍地绽放,如同春日里头争放的百花,一道纤细的背影撑着一把天蓝色的伞,静静地佇立于其中,成了争奇斗艳的花朵里的一份子。
夜凉如水,又逢雨天,即使入夏,依旧让人骨子里发寒,路人形色匆匆,无一不急着离开这片雨,可孟予昕却不然,她站在十字路口,脸上的神情木然,一动也不动,在万头争动之间,显得格外不同。
七十几秒的倒数已经经过了好几个轮回。
她该快步通过这一次的红绿灯,可是穿越这长长的斑马线,等待着她的会是一场预料之中的审判。
一想到回家可能会有的下场,她的双腿就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的抬不起来。
她的心,比天气还要更冷。
「喂!你要不要走啊?」等候区挤满了人,她身后的人有些不耐烦的问着。
「不走就不要挡在这儿啊!」
晚上九点半,是很多大型补习班下课的时间,路边挤满了人等着要过马路,偏偏有人挡在那儿动都不动,两个共撑一把伞的学生绕过了她,嘴里头叨念着,明显的表现出敌意。
她没有听见,也没有回应。潮从她身后流过,她成了分开红海的摩西,潮流见她,都要绕道走。
不少人伞筵延伸到了她的伞底下,冰凉的雨滴滴湿了她的肩膀,对此她也浑然不觉。
她的手不自觉地摸向了自己的书包。
书包很沉。
里面有着各科的课本和补习的讲义,还有一张六十八分的补习班模拟试卷。
她的耳边彷彿传来了母亲歇斯底里的声音。,
「你自己说看看,这次化学考几分?七十七,七十七分,上次还有八十七,我就想骂你八七了!你这种成绩,要怎么考上医科?」
「人家景瑞用脚指头考都可以考赢你,如果你不想准备指考,那怎么学测不考好一点呢?」
自从上一次模拟考,这样苛责的声音不曾停止过。
这是一个传统的华人家庭的日常。
比较、责怪、比较、责怪。
谢景瑞。他曾经是孟予昕最好的玩伴,也是她最喜欢的人。而今光是听到他的名字,就会让她生理的感到不适。
毕竟,有谁可以用脚指头考试,那不是怪物了吗?
谢景瑞真的是怪物,是她妈妈用来攻击她的怪物,用她曾经最喜欢的一个朋友,作为伤害她的利剑。
幻痛得厉害,还没感受到刀落下,就已经预期到会有的痛。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要拔腿狂奔,奔向家的反方向,可是她只是一个学生,离开了家,又能去哪儿呢?
拖,也不过是拖过这几分鐘罢了。
伸头是一刀,缩头是一刀,不如慷慨的赴死。
深深叹了一口气,孟予昕抬起沉重的双腿,觉得自己像个穿个厚重鎧甲的女战士,正赶赴往那必死的战场,她走向了捷运站,每一步都很沉,像是要陷进地里的沉。
捷运上头是满满的学生,即使面临考试的压力,依旧洋溢着青春。
「你有买到bckpurple的应援手幅吗?」
「没有,整点瞬杀!」
「那怎么办?」
「没关係我自己已经做好了。鏘鏘!你看!」少女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友人。
几个女孩子的头凑在一起盯着小小的萤幕,脸上都皆是兴奋的神情。
「哇!宝贝,你太厉害了,怎么手这么巧!好看、好看、好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