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幼漓恍惚间觉得,整个世间好像只剩了她和他两个人,什么天下局势、舍身成仁都可以都暂时忘掉。
两人漆黑的屋子里相拥,万千雨珠敲打屋顶,震耳欲聋。
沈幼漓从不敢告诉别人,她眷恋这样的怀抱。
洛明瑢感觉到怀中人环紧了他的腰,默然回以更紧的拥抱,低下头,把她的气息全然吸进肺腑之中。
真想让沈娘子就这么在自己的五脏六腑之中扎根……
沈幼漓竟然也迷恋起了这样令人窒息的拥抱。
她对凤还恩装傻,对洛明瑢何尝不是在装傻。
所幸,一切秘密在黑暗里被包容,可以安然沉浸在臂弯之中……
门在这时被推开,黑暗中几个影子突然走进屋中,沈幼漓以为是郑王知道了她藏在这儿,派人来捉拿,赶紧想伸手去找毒药。
洛明瑢却听出来只是气息沉滞的寻常下人,安抚地拍拍她,对帐外道:“什么事?”
语调似一片薄冰摔碎在地,寒凉危险。
“殿下,该用饭了。”
下人担心这么大的雨敲了门殿下也听不见,干脆就推门进来了。
这些人并未发现屋子里多了一个人。
莫说漆黑的屋子什么也瞧不见,沈幼漓还睡在里侧,被洛明瑢挡得严严实实,她死死埋住脸,不给一点被人发现的机会。
“出去!”
沈幼漓第一次听到他这么严厉的声音,在他身侧缩了缩脖子。
下人们肝胆一缩,忙应“是”,将饭食放下,赶紧就散了,门重新关上。
洛明瑢松开怀抱,起身去点灯。
沈幼漓也下了榻,将窗户打开一隙,让带着水汽的风吹在脸上,把自己吹得清醒一点。
“先吃饭吧。”
沈幼漓蓦然回首,看洛明瑢举着灯烛走来,柔和、纯净的光晕笼罩在他周身,勾勒出那张悲天悯人的脸,竟然沈幼漓看出了神性。
皮相可真会骗人,分明如今的他,满脑子都是些不堪说的事。
好久,她才记得答一声“好”。
沈幼漓早饭已经吃饱,饭碗放在面前,虽然都是她爱吃的菜,也只是草率吃了几口。
洛明倒吃得多,三碗饭很快下肚,明明她端着正常的碗,在他手里端着就觉得跟个茶盏这么大,轻易在五指上擎着。
看着看着,就见洛明瑢不吃饭,而是转过头勾起了嘴角。
“怎么了?”
“为何今日一直瞧着我发呆?”
“胡说……我没有!”沈幼漓看向窗户,暗自吐气。
耳边听着筷子声,洛明瑢还在吃饭。
窗外天色暗得像深夜重临,屋里只有那么一盏灯,烛火笼罩的范围,划出了一片独属于二人的静谧安逸。
“给我倒杯茶好不好?”他放下饭碗。
沈幼漓眨眨眼睛,提过茶壶倒了两杯茶,热气氤氲,举到洛明瑢唇边。
烛火下他的眼眸更加瑰丽,沈幼漓躲开他有些玩味的眼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也许暴雨天和黑暗给了她安全感,壮了她的胆子。
洛明瑢没有接过,而且端着她的手腕,就着她的手喝了下去。
也不怕烫……她想。
用过饭,又喝了茶,洛明瑢将一扇小窗打开,好让她能看到雨。
茶盏放下,洛明瑢又拉起她的手,一会捏着她手指,一会十指紧扣,一会按她掌心,摆弄来摆弄去,像在把玩什么有意思的玩具。
沈幼漓假装不在意,看着檐下雨水结成珠帘,剔透晶莹。
渐渐地,她真撑起脸发呆。
沈幼漓的思绪飞出去好远,莫名幻想起以后的日子来。
她总觉得,日子安定下来,她该住在一间简朴的屋子里,感云寺旁的那间别院就不错,与山野相依,朝阳升起时光线在树叶之间有了模样,像一条条金橘色的细线。
每天,她们一家四口围着个小桌子吃饭,小桌正对着门口,可以看到外头跑过的小兽,守着山李一日日成熟。
像这样的天气,也要坐在小桌边吃,看大雨敲打门扉,看天边不时撕裂黑夜的闪电,看满山的树风吹雨打左右地摇,像一场天劫降临,但他们一家人躲在屋子里,有暖黄的烛光照着,所以足够安全。
两个孩子一个动一个静,整日吵嘴,在饭桌边追逐打闹,在打雷的时候兔子一样窜到爹娘身边,缩在爹娘怀抱里,可以有四只手紧紧捂住耳朵……
这种事沈幼漓从前也幻想过,自从感云寺被烧掉,她就不再想了。
“在想什么?”
洛明瑢的声音打断了她漫无边际的幻想。
“没什么,我吃饱了。”沈幼漓放下茶盏,把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