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继舒能感觉到晏边虽然嘴上不说,其实心里是很介意妈妈当初放弃争夺他的抚养权这件事的。
边岚和季悄不一样。
季悄是跑去了天涯海角,而边岚却短暂出现在了晏边眼前。
“小温同学。”晏边调整好状态写填空,两三下勾出题干中的重要信息,淡淡地出声:“说实话,我不太喜欢这个妹妹。”
他不是圣人。
尽管他可以告诉自己也告诉温继舒,妈妈追求自由没错,她们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顾不上孩子也没错。
可心里难道就真的没有一点别的想法吗?
真的……
一点都不怨吗?
晏边习惯性给周边的人找好理由,合理化他们一切让他感到不适的行为。
比如边岚。
他甚至可以劝自己,妈妈在开啓新的生活,她要将以前那些不好的东西都斩断在过去,包括她曾经的孩子。
所以,她没有回头看他合理,没有争夺他的抚养权也合理,没有带他走更是合理。
可合理之下,是晏边摒弃了自己所有的情绪,像个公正的审判者。
“我觉得我这样的想法不对……”晏边的道德感占领高地,他不希望自己会有这种念想。
这种,希望从来没有一个妹妹存在过的念想。
只要没有边亦安,他可以继续自欺欺人。
“谁说不对?”温继舒放下笔,嘴里振振有词,“你凭什麽要喜欢一个安安稳稳在妈妈身边长大的小姑娘?换我我都恨死她了。”
“恨?”晏边一愣。
“不恨吗?”温继舒不信,“同一个妈生的孩子,凭什麽她出生起就含着金汤匙,家庭美满幸福,你就连放学回家都要担心某些人会不会突然出现在校门口。”
某些人指的是晏河川。
“小温同学。”晏边嘴唇抿成一条直线,问他,“你是不是又偷偷调查我了?”
视频那头传出笔杆子断裂的声音。
温继舒干笑:“就查了一点点。”
那刚才他演技挺好,挺像那麽回事儿,看样子非常震惊晏边有个妹妹。
“嗯,一点点。”晏边附和。
语罢,两人默契低下头看题,室内仅有做题发出的沙沙声。
时间过了很久,最後一道大题已经接近尾声。
这时,温继舒的声音忽然响起。
“阿边,有时候没有必要那麽严格要求自己。”
你可以怨,可以恨。
妈妈的痛苦是痛苦,你的痛苦难道就不存在吗?
你完全可以不去体谅她,也可以选择拒绝原谅她。
既然你让她先考虑自己,那麽,你也应该以自己为先。
*
隔天,晏边在买菜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辆熟悉的车。
只是这一次,车子里坐着的不是边亦安,而是他的母亲边岚。
“阿边,安安说她昨天来找过你了。”
多年不见,边岚女士还像他记忆里的一样明艳漂亮。
晏边没有应她这句话,反倒问她:“他对你好吗?”
见到边岚的第一眼,他本以为自己会有很多不中听的话脱口而出。
但可笑的是,他首先想到的居然不是质问。
他没有问她为什麽从不回头看他,没有问当初在法庭上为什麽没有一丝一毫的争取,也没有问与边亦安有关的一切。
久别重逢,他好像只是希望她别来无恙。
“……很好。”
整整九年过去,晏边已经从稚嫩的孩子出落成了清俊的少年,曾经小小的孩子已经比妈妈高很多了。
边岚顿时红了眼眶,对上晏边那双和她格外相似的眼睛时,数不尽的懊悔与自责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