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位如兄长般靠谱的夫君,顾姝臣心里涌上暖意,仰脸认真地点点头:“我知道了,会仔细考虑的。”
二人在罗汉床上坐下,采薇端来两碗酥酪。顾姝臣捧着碗,用瓷勺小口吃着,用完了一碗,餍足地用帕子抹抹唇,问道:“殿下,我们这一路都坐船吗?”
沈将时放下瓷碗:“并不。先走陆路,一路到了葑州,再改坐船。”
顾姝臣点点头,支着下巴,白皙的小脸上满是憧憬:“我长这么大,除了几次过节时候跟兄长去湖里游船,还没坐过真正的大船呢。”
“你坐得可不是梅湖上那些画舫小舟,在水路上行的都是安福舮,中间扬着一面帆,在水面上走得平稳,也不怕风浪,有晕船的也不妨事。”
顾姝臣转了转眼珠:“我不晕船,能到甲板上去看景吗?”
沈将时却笑了:“安福舻是给陛下乘的,按照往年的惯例,太子和圣上不同乘一艘船,咱们随行在后面,没有那么多管束。到了江南,还能坐摇橹船,坐乌篷船,那时候玩的就多了。”
皇上和太子不同乘,也是为了万一有意外发生,还能有个主事的。这倒是称了顾姝臣的意。要是和皇上同乘,就要和娘娘们日日在一起。顾姝臣是放肆惯了的人,要是成日里向婆婆请安立规矩,太憋屈了,她可受不住。
看着沈将时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沈将时便参透她心里在想什么,开口提醒她道:“虽是出了宫,规矩要松些。可到底是跟在圣上和母后身边,东宫里现在只有你一个人,多少张眼睛盯着你出错呢。”
如今东宫里侍妾凋零,外面凡是家里有适龄女子的,分成了两派。一派担忧家里娘子被赐婚进东宫里,着急忙慌地看人家看女儿;另一派则是挤破脑袋,想着办法要往东宫里头塞人。
顾姝臣觉得好笑,成了婚过不久就要有孩子,现在京城里才俊一茬一茬地婚配,日后孩子年龄都相仿,又凑到一起配对成婚,倒成了个周期了。
顾姝臣掀了掀眼皮,点头道:“殿下放心吧,我在人前就装鹌鹑,绝对让他们拿不出错的。”
这些时日京城里大小婚宴不断,顾姝臣也收了帖子,不过能让她走动的,都是侯爵王府,统共不过走了几户人家。婚宴上也有想要巴结她的,她只盈着笑,一副花瓶美人的模样。旁人想从她口中打听些消息,她也只说一切由圣上做主。
她勾起一个狡黠的笑,对着沈将时眨眨眼睛:“到时候旁人说殿下有个傻侧妃,可别怪我。”
沈将时浅浅点了点她额头:“让别人说傻气,总比旁人说你心思多弄权的好。更何况你装傻装得不是挺像的,按理说很拿手才是。”
顾姝臣觉得这不像好话,哼一声别过脸不理他。
沈将时靠近到她身边:“咱们一路上少不得跟沿路的官员打交道,这些人常日里沉浸在宦海里,心思深不可测。万一有哪家的夫人要来拜见你,或是送东西,千万不要见,也不要接他们的东西。”
他又补了一句:“你要是看到什么喜欢的,不用跟孤打招呼,让你身边的人去买就是了。”
顾姝臣白他一眼,气呼呼道:“我是那么眼皮子浅的人吗?从前在闺里,我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就是你这东宫里的,我都不稀罕,干嘛要去眼馋别人的。”
沈将时笑道:“是,小娘子见多识广,是我没见识了。”
“还要叫你身边的人注意。有时候咱们自己行得正,要是身边人一时糊涂坏了事,外人看起来,还是你这个当主子的心思不好。”两人倚靠着,沈将时捻着顾姝臣耳饰上垂落的珍珠,说道。
顾姝臣点点头:“这倒是。”而后抬眼看向沈将时:“殿下也要多小心。”
沈将时抚弄着她的鬓发,揉乱了几根发丝,惹得她不满去拍他的手,却见沈将时眉眼带笑:“等咱们到了馥州,会住一段时日,孤在那里有一座单独的小园子,园子里还有小湖,咱们可以在”
顾姝臣瞠大了眼睛:“殿下去过馥州吗?”
沈将时点头称是:“前些年因着漕运出了岔子,去住过一段时日。”
而后他目光灼灼地看着顾姝臣:“你不知道吗?”
顾姝臣看着他如黑宝石般清亮的眼睛,心虚地低下了头。前些年……她在闺里由父母庇护着,日日只顾着宴会首饰吃食什么,那些朝堂里的政事是一概不理的。
那时候她觉得自己的世界里,有父母,有兄长,有三五个闺中好友,再加上家里一个大院子,就已经够了。等到出了阁,她才发觉,以前自己的世界有多小。
沈将时看着她的模样,就知道她定是忘了,无奈地摇摇头:“你就没听顾将军谈起过?”
顾姝臣讪讪一笑:“我、我父亲在家里从来不谈政事。父亲说,在饭桌上吃饭就是吃饭,总是谈公务,会……消化不好。”
沈将时一眼看穿她在找借口:“我看不是没谈过,是你根本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吧。”
顾姝臣咬着唇涨红脸,腹诽着她关心那个干嘛?前几年她还没及笄呢,难道他的消息自己就要格外关注着,打定主意以后要进东宫?
沈将时摩挲着扳指忖了忖:“正好,这一路去江南你就跟在孤身边,跟着孤处理政务。”
顾姝臣一听就蔫了,她是出去玩看风景的,又不是他身边的笔帖式,干嘛还要操这份心?
可是太子的命令又不好反驳,于是恹恹地应了一声,揪起手里的帕子来。
沈将时却没有丝毫松动:“身为高门贵女、太子侧妃,一点政事都不懂怎么成呢?跟着孤好好学,也是增长见识。”
顾姝臣嘟囔一声:“我又不科举,学那个干嘛?”
宫廷女子妄议朝政是大忌讳,宫里娘娘们一概不进圣上书房,不接触政事,为了不让人说闲话,连听都不大听的。
就像那日在凤仪宫,连皇后娘娘,见皇上要和太子议事,都急急地拉了她要走。
所以,不是她不想学,实在是不想犯了宫里娘娘们的忌讳。内宫里最尊贵的人都是如此,她一个侧妃使什么劲?
沈将时拉过她的手,耐心道:“学政事只是为了科举吗?那也太浅显了。就像孤和策王,不用科举,还不是自五岁开蒙起,日日请着师傅讲学?”
顾姝臣摇摇头说那哪一样啊:“你们是皇子,日后要掌管朝政的,关系着多少百姓呢。”
沈将时笑着:“那你现在是太子侧妃,不也一样?日后你也是要进宫当娘娘的,后宫前朝息息相关,懂得朝政,能洞察局势,不至于处处受挫。就像如今,你只知道玉昭仪在宫里地位高,可知道是为何?”
这顾姝臣知道,她眼睛一亮:“是因为昭仪娘娘的父亲李大人,治水有功,挽救了北边十万百姓!”
“知道治水一事,看来还算不是完全不关心。”
顾姝臣以为自己答对了,正得意地笑着,却见沈将时摇摇头:“可惜还是答错了……李大人治水是五年前的事,可玉娘娘十五年前就是昭仪了。”
这下顾姝臣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喃喃道:“那是为何?”
沈将时解释道:“因为她父亲从前是太子太傅,在陛下还是皇子的时候,就跟在父皇身边了。父皇登基,自然要犒赏功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