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止没事,李审言感觉整个人几乎快被火焰烧穿,但还是硬生生忍住了。
他固然不是什么守礼之人,清蕴方才也有默许之意,但他时刻保持警惕,总觉得这也是她的考验,就要看他定力够不够。
万一真到那步,说不定她会直接推开她,冷笑一声“不过如此”,从此反悔。
他可不会给她任何反悔的余地。
如果清蕴知道他的想法,八成会无语一阵,说一句“你想多了”。
第122章饮尽此杯
秋高气肃,清蕴在门外檐下支起美人榻,和着午后凉爽的风歇了个晌。
醒来后犹有几分昏沉,便用湿帕子蒙在脸上,继续躺着。
白芷从外走来,见她这模样便知醒了,轻声道:“主子,织经堂、书院和彭掌柜那边有都信传来。”
清蕴声音从帕下传来,“你读吧,不想睁眼。”
白芷应声拆开信,一一读来。
在彭掌柜保持和清蕴走动下,她手中的生意已经涉及酒楼、书店、珠宝阁、漕运等各方面,地点也从京城远至江苏、浙江等地。
把生意拓展到如今地步,清蕴反而没有以前那么上心了。她准备逐步放手,除去一些必要的生意,其余就完全交给彭掌柜等人,自己只占一二成即可。
和镇安帝等人接触愈久,她意识到,赚的银子并非越多越好。以她的地位,继续贪图这些银子,未免有与民争利的嫌疑。
因此除去织经堂和学院,其他的事她都是简单知晓就好。
白芷深知这点,读信亦分了轻重。
当听到书院院长在信中呈禀江衡一事后,清蕴微顿,取下帕子问,“衡儿今年才十岁吧?”
白芷说是。
“给我看看。”
接过白芷手中的信,清蕴一目十行。
经太后和李审言有意引导,如今京中许多人都知,文襄夫人八成就是未来的太子妃。
镇安帝未出面反对,那就是默许。他和李审言父子联手从马上得来的帝位,都算得上年富力强,基本没什么能威胁得了这二人。
因此,察觉出两位意思后,百官中即便有意见,也识趣地没说出口。
毕竟,文襄夫人的前任夫君——王大人都能对他人的打量目光坦然受之,他们外人又有什么可以说道?
位高者达成共识,有些人为博名声,却在私底下批判清蕴,言辞多有激烈,道文襄夫人先后嫁二夫,曾克死第一任夫君,又引前朝炀帝争夺,实乃红颜祸水、不祥之女。
这种言论尚未大肆传播,但已有人议论,江衡在两大书院相会时听见,很是生气,当众做了篇文章驳斥此论。
文章先列数清蕴的经世之行,设书院以开黔蒙昧,立织经堂而养孤寡残弱,二赈灾民活万命。反问那些书生可曾使一老妪免于冻馁,可曾令一稚子得闻诗书?
其中有段极其辱人,道其“醉卧父兄羽翼之下高谈儒道,吮吸姊妹膏血之时妄论正身”,讽刺他们为“市井蝇虫”。
那几个私下谈论的书生都几乎快及冠了,被江衡这么一个十岁少年如此教训,气得脸色青青紫紫,碍于他年纪太小,又不好动手。
院长特意附上文章原文,先夸赞了番江衡才华,然后询问清蕴,能不能把这篇文章宣扬出去。
仔细看过文章,清蕴先注意到的不是有人讥讽自己,而是年仅十岁的江衡就已能够熟练地引经据典、撰写文章,且言之有物、笔锋辛辣,完全算得上神童。
她想了想,回内屋写信,不仅允了此事,并让院长因类施教,从此不用让江衡和他人一起墨守成规地学。
清蕴记得当初三哥也夸赞过江衡,曾有教导他的意思,可惜二人如今身份特殊,即使他还记得这话,也不好再带江衡去。
书院的事了,织经堂那边便是如常呈禀堂中事务,没什么特殊。
清蕴搁下几封信,没把那些流言放在心上。
她固然在乎这些,也要名声,但经过这些年,无论是京中权贵,还是寻常百姓,对她都是赞誉居多。不过世上有那么多人,总有几个会持不同意见,也喜欢抱着和他人不同的看法,好似众人皆醉我独醒般。
如果连这点小事都要气,她未免气量太小。何况,如今她的名誉并非这一点流言就能撼动。
如清蕴所想,流言尚未成势前,她名下势力都接连出手为她澄清。
除此之外,以王、孟、夏、柳四家为,也都在不同场合公然驳斥流言。
陈危如今掌管五城兵马司,手下则抓了一些带头的文人,以“妄议宫闱”“亵渎圣学”等罪名将这些人重罚一番,以儆效尤。
不出三日,流言就几乎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审言一直在老老实实地办差、读书,看起来毫无异状,清蕴还以为他不知道这事,随后在某日午后见到了他神采飞扬的脸。
“太子殿下心情如此好?”清蕴好奇。
李审言看向她,笑着道:“稍后你就知道。”
不出一刻钟,镇安帝的圣旨便来了。
这道圣旨由中书舍人拟写,经李审言润色,最终由天子朱笔勾定。
徐全高声念道【经纬天地曰文,德润苍生曰襄。陆氏掌书院而开民智千重,立织经堂以庇孤寡万户,活饥民于两赈,正蒙学于九边。此等经纶济世之才,当以国士待之。】
俯听旨的清蕴忍不住朝一旁看去,李审言对上她目光,含笑挑眉,示意她继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