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星期五傍晚,校门口。
许朝露和池列屿并肩站在刚发新芽的梧桐树下,望着前方车流,许久没说话。
自从周二晚上那通电话之后,两个人之间气氛就变得有些古怪。
他们以前不是没开过这种玩笑,但通常玩不到最后,因为许朝露从不真的付钱。
这是第一次。
她也是没想到,池列屿真能拉下脸喊她姐姐。
还喊得那么。
勾人。
再看身旁这人,两手抄口袋,下巴藏领子里,撩吊着眼皮平视前方,散漫又冷淡,许朝露完全想象不出他打那通电话时是什么样子。
远远望见自家轿车通过十字路口,许朝露将书包抱到胸前,手指隔着牛津布料摸到质感与书本不同的一件硬物。
是那个奇异的拍立得。
许朝露决定把它带回家,找个不常用的柜子收起来,就当做这一切从未发生过。
她不想被这个东西牵引情绪了。
没有人知道,许朝露心里有个埋藏很深的秘密。
她喜欢过池列屿,那是她人生中第一个心动,也最诚挚渴望过的小少年。
她被拒绝得惨烈,所幸这份好感从未说出口。
放下这份感情之后,她清楚认识到,爱情只会让人心胸狭窄,患得患失,她不想要她和池列屿之间再存在这种东西,只希望他们能大大方方坦坦荡荡地当朋友,直到地久天长。
正是因为喜欢过,所以即使只是两张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拍立得照片,也会把她的心绪搅得很乱。
那天付那八百块钱,多半也是被这个拍立得蛊惑,让她和池列屿之间关系又变尴尬,实在是万恶之源。
冷静下来,许朝露想将这一切尽快结束。
车子停在跟前,两人一前一后钻上车后座。
林若晗开车气氛从不会低落,她比许朝露还健谈,从孩子们学习情况问到每天吃什么、英语老师今天又换哪个钻戒戴,附中离他们家不算远,走高架半个小时就开到小区门口,进了门卫岗,车速慢下来,林若晗转动方向盘绕过一圈绿化带,远远望见他们家那栋楼下站了两个熟悉身影。
车速慢到极致,犹如龟爬,林若晗眯着眼睛,看清那两人是许岩和池一恒没错。
他们现在在同一家上市公司任职高管,从今年年中开始,因为对一项重大战略意见相左,两人争锋相对王不见王,关系愈发剑拔弩张。
平常在公司吵也就罢了,今天竟然吵到家门口,也不怕吓到孩子。
林若晗心下怒骂,后视镜里瞧一眼两个单纯的小朋友。他们要是知道爸爸们在公司里打得你死我活,感情肯定受影响。
思及此,她忽然一脚刹车,从内部路倒车出去。
“我突然想起来,工作室还有急事。”林若晗回头说,“露露,你跟我一起去吧,就不回家了。”
许朝露不懂老妈怎么开到家门口了突然变卦,但还是乖巧点点头:“好t?的。”
“小屿也去吧,你爸妈今晚都有事。”林若晗撒谎从不需要打草稿,“阿姨带你们去外面吃好吃的。”
池列屿没意见。
三人这便调转目的地,到附近商场吃了顿私房菜,之后又来到坐落于幽静湖畔的珠宝工作室。
林若晗给两个小朋友腾出一间无人的办公室,让他们在这儿写作业。
外面有设计师和切割师傅在工作,很吵闹,林若晗贴心地帮他们把门关上。
许朝露抱着书包坐下,掏出数学练习册,池列屿难得没拿电脑,也打算做数学作业。
他手里握着中性笔,转两圈写两个字,一点不走心,身子懒懒靠着椅背,忽然转头问她:“广播站的采访稿写完了?”
“写完了。”
“哪天广播来着?”
“下周三。”
问一句蹦一句,每句只说三两字,实在不像她风格。
池列屿手上笔一转,笔帽咚咚敲两下桌面,又问她:“你这周怎么回事?”
许朝露一激灵:“我怎么了?”
“先是莫名其妙说我有女朋友,掐我脸拍照,晚上又给我打钱让我喊你姐。”池列屿轻描淡写地道来,“过了一天,收作业都略过我是吧?”
许朝露捏捏耳朵,怀疑自己幻听,竟然觉得池列屿这拽王话里含着一丝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