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日内瓦清晨,风雪未尽。
&esp;&esp;沉时安一早到了办公室。
&esp;&esp;他现在住伦敦,却没有常住地,几乎每周都在飞。只在课表有需要时回到lse交一份作业,或坐在图书馆里读完一篇论文。
&esp;&esp;过去这一年,他的名字出现在八起跨境并购案中。其中两宗由他旗下基金主导,另一起,则是欧洲投行与亚洲财团谈判陷入僵局之际,他作为中间人出面重组架构,最终推动交易落地。
&esp;&esp;没人再问leon是谁。
&esp;&esp;他出现在结构图上的那一行,就是最终决策人。
&esp;&esp;在瑞士这边,他对接叁家家族办公室,不常出面,只在最关键的节点签字,或出席少数几次会议。大多数时候,他坐在办公室看报告,调结构,定方向。
&esp;&esp;他的视线偶尔会停在一份来自香港的项目通报上。
&esp;&esp;那是欧氏新一轮的地产项目,结构设计得干净、简练,最复杂的条款写得极其精简,用词精确到位,但不留斡旋空间。
&esp;&esp;是她的手笔,他认得出。
&esp;&esp;自去年伦敦再见,他们未再有过联系,但他几乎没错过任何一份欧氏向核心资方系统披露的财报和项目书。
&esp;&esp;她的名字不常出现在第一行,可每一处重点谈判、关键结构的逻辑判断,都是她的语气。
&esp;&esp;有时候他会想,如果不认识她,这些项目也许只是生意。但现在,他知道每一页里的每一个数据背后,都有她的判断、她的坚持、以及她一贯的锋利。
&esp;&esp;他的世界从不缺交易,但只有在她写下的结构里,他才觉得这游戏有意义。
&esp;&esp;沉时安合上资料,转头看向窗外的落雪。
&esp;&esp;六月份他就要毕业了。
&esp;&esp;他在任何地方都能继续工作。可他的下一站,从不是根据市场选的。
&esp;&esp;中环写字楼的玻璃幕墙映出一道道初生的阳光。
&esp;&esp;沉纪雯坐在办公室,翻阅完一整份尽调报告,抬手合上电脑。茶水已经凉透,放在一旁未动。
&esp;&esp;现在她接手的合作案、负责的项目越来越多,在招标谈判、设计协调与政策报批之间无缝衔接,像是被一股向前的力量裹挟着不断推进。
&esp;&esp;去年下半年,她带的小组完成了新界一宗旧厂地块的重组开发。
&esp;&esp;那块地多年搁置,权属交错,除了本地几家老牌家族,还有数个东南亚基金持有份额。她带人一条条厘清交易链,补录档案,前往吉隆坡和曼谷查找当年出资文件与股东授权。
&esp;&esp;如今地块已完成清拆及前期审批,即将进入建设阶段。整个流程复杂,环节密集,是欧氏过去一年少有的高难度项目之一。
&esp;&esp;她的职位也在今年年初正式升任为开发线副总监,进入集团核心项目管理委员会。
&esp;&esp;她做得不差。
&esp;&esp;但就是在这一切渐入佳境时,她却越来越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在看不进去一份资金模型时,却依然能在一份地产交易合同的法条里专注几个小时。
&esp;&esp;那些措辞、那些判例、那些看似绕口的条文,在她脑中像本就存在的骨架。她从不觉得晦涩,轻轻一碰就能贴合原位。
&esp;&esp;她一直知道这点。
&esp;&esp;只是当年父亲病重,后来母亲苦撑,她肩上有责任。
&esp;&esp;这些年她都没有提起。
&esp;&esp;直到那天深夜,沉纪雯收拾完项目文件,在办公室靠着椅背放空时,脑海里忽然浮现一个眼神——
&esp;&esp;没有欲望,也没有讨好,干干净净地落在她眼底,里面只有注视和崇拜。
&esp;&esp;那眼神让她觉得心口发涨。
&esp;&esp;不是因为被认可,不是因为自豪,不是因为那人看见了她。
&esp;&esp;是因为那一刻,她也看见了自己。
&esp;&esp;她曾经,也是那样想要成为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