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了夜店的工作,我休息两天倒倒时差才跟着胖哥前往钢铁厂。路上他跟我讲这个项目的来龙去脉,本来是个大商,转让了,他和另一个朋友就收了,厂不小,工人也不少,就是他俩都是外行,但很幸运,原大商走时把交易名单留下了,等于是没交接完就撤了。我说这是不是有点危险?胖哥说是危险,很容易出事儿,但是近两年钢铁贸易油水大得很,特别是对外贸易,税收、成本、汇率等等,都能捞点儿,等于在这儿干,一跃龙门不是问题,特别是我去只是起到一个出人的作用,有什么他和他那个朋友在上头顶着沟通,落不到我这儿。
我想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真是个不小的厂,工人们埋头苦干,没空搭理我们,他丢给我一个安全帽,我看到一千多度的钢水如通红的瀑布般倾泻而来有些愣住,像岩浆涌来了,有种暴虐的快感,同时汗流浃背,脸上不停出汗。胖哥跟我介绍,说这是在轧钢。厂里设施齐全,装备专业,工人看起来也都只有三四十的模样。他领着我走到一个个子不高的男人面前,对方双手背在身后,头发半白,五十岁左右,但气质很出色,能感受到是阅历丰富的人。
“蒋总。”
胖哥点头哈腰的,穿的也很朴素,估计对方来头不小。他转身看我们,我也跟着点了一下头,他看我一眼,又看向胖哥,没说什么就走了。
“这是?”
“甲方。”胖哥撇了个嘴。
晚上他做东,请我和几个钢铁厂的老管理者吃饭,算是打个照面,席上我最小,又新来,喝了不少酒,也少不了硬着头皮阿谀奉承,胖哥揽着我的肩膀让他们适可而止,大谈我要债时的勇猛,给我说的脸红,连忙找借口去卫生间。这是出学校以后第一次喝这么多,显得以往的酒局都像小孩儿过家家,我撑着洗手池洗脸,看着自己通红的眼,想笑又笑不出来。我算是运气好的,能遇到人提携栽培,我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前半生占了太多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哪能贪婪的想一锅端。我已经很满足了。我靠着墙点烟,挣钱,找人,过日子,这就是我下半辈子的目标。
“没事儿吧你?吐了?”胖哥找着我说:“散场了,下一场,走。”
“下一场?”我摇头苦笑:“喝不下了,再喝要吐胆汁了。”
“那你酒量不行啊,走走走,唱歌去。”他推搡着我:“年纪轻轻正是练酒量的时候,没听过吗?生意都是酒桌谈成的,能把人喝趴下,那你这单就成功了。”
我没有反驳他的歪理,跟着他上车,大家都找了代驾,我们坐在后头,他嫌硌得慌,从身后摸出个文件袋,操了一声,嘴里叼着烟说:“合同忘给你签了,这完蛋玩意儿,等会儿你把字签了,摁个手印,明天开始来厂里,就给你算工资了。”
“好。”我说:“谢谢哥。”
“客气。”他将文件袋扔到我身上,双手撑着脑袋:“能有个说上话的兄弟不容易,到了喊我,我眯会儿。”
吃完饭唱歌是他们娱乐的老传统,唱歌时找姑娘陪着是他们的兴趣爱好,胖哥知道我不好这口替我挡了回去,说年龄不大不能光跟着他不学好,但是我唱歌也难听,他就让我闭嘴吃果盘,在大家兴致最高时让我站起来敬酒,回了一圈,我是真抱着马桶吐的天昏地暗,喝完白的喝脾的,还有的喝果酒,喝完让我连傅一青站在面前都认不出来。
操他妈的。我的胃像是要翻出来或者已经提到了喉咙,晚上吃的饭也全都浪费,一时呛住让整个喉呛都变的火辣,直接逼出我的胜利眼泪。我几乎是扶着墙站起来捧着水漱口,来不及讲究干不干净,猛喝几口冲冲感觉。冰凉的液体顺着食道滑进胃里的感受异常明显,我靠着墙抽烟才发觉是烟包里的最后一根,打火机还不见踪影。我抓把头发,将烟放好,回眸间看到脖子的两条蛇形纹身,因为皮肤的泛红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露出獠牙夺取我的性命,又像会伸处蛇信子温柔地舔舐。
傅一青。
我闭上眼深深吸气,幻想他在我身边,在我耳畔呼吸,轻轻抚摸我的脸颊,与我若即若离,半靠在我怀里。
我爱……
“有人吗?”
我睁开眼,幻境破灭,拉开门,对方急急地看着我,我连忙腾位置,他连门都不关就开始小解。我坐回沙发,胖哥已经被姑娘迷的如痴如醉,只知道傻乐。我闲的无聊翻手机,又翻到我给傅一青发的短信,我已经两天没有发过,没有什么特别想说的,日常生活的忙碌中也顾不住想起,但是每当夜深人静,我都格外焦躁,一天找不到他,对我的影响就越大,我甚至开始失眠,后知后觉的委屈让我冲动的冷静不下来,我知道他没有错,他是可怜的,可越是这样,我越想把他揪出来面对我,我想过一万种离开这个世界的方式都没有想过跟他分手。手机握的太狠导致静音,我压下心里的戾气。
没关系,我有一辈子可以陪他耗,我不信他能躲到天涯海角。
就是天涯海角我也掘地三尺。
快要散场时胖哥才从姑娘的影响里走出来,眼神不甚清明地让我签合同,嚷嚷着:“大家都看到了啊,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灯光太昏暗,我只能凭感觉签字摁手印。脑海里却根本没有白纸黑字的概念,全是傅一青跪在地上给我口交,让我阴茎肿胀,绷的难受。
“操,你个臭脸。”胖哥损我,“嫌钱少啊?”
“没有。”我打哈哈过去,“困了。”
“也是,时间不早了。”他拿起衣服招呼着:“走了走了,不然明天起不来了。”
兴许是酒精上头的作用,我满脑子傅一青,还全都是做爱时的画面,生动形象,简直要把我逼疯。我咬肌紧绷,单靠幻想就射了一轮又一轮。我真的不想辱骂他,在床上、在操他,在任何时候面对他,我都不会也不愿意辱骂他,但是心里的怨念让我人不人鬼不鬼,失去理智,我真想凌虐他,让他哭着求我再也不会,再也不会走,再也不会跑,再也不会消失。
心里的道德枷锁绷开,我出了一脑门的汗,理智却格外清醒,你最好祈祷别让我找到你。
一觉睡的昏昏沉沉,连梦都没做,醒来时天大亮,胖哥给我打一堆电话我都没听见,回过去时他大叹气:“吓死我了,以为你酒精中毒过去了,我都准备报警了。”
“马上到。”我一张嘴吓我一跳,像八十多岁的老人在说话,嘶哑难听。他显然也被难听到,嫌弃道:“这都下午了,还来干什么,人没事儿就行,多休息休息吧。”
内裤黏腻难受,我随意收拾了一下出门洗澡。十块钱的大众澡堂,加五块搓背。我清清爽爽地回去,订了一个寻找傅一青的计划。现在工资稳定,也有少量积蓄,完全可以朝目标进发。我盯他的名字出神,直到一滴眼泪掉在纸上,才发现我已经面无表情地哭了。
钢铁厂的工作很简单,我趋近于巡逻长,监督工人干一些有些危险性的脏活苦活累活。胖哥不常来,他是个懒货,最开始天天在,后来两天来一次,再后来三天,以至一个星期,现在更是十天半月不见人影,他是老板,我管不到他的去处,能给我如今的工作我就已经很感激。直到他消失。
他消失了。
不仅他,连曾经一起吃过饭的几个老管理者也相继不见。我还在摸不着头脑的时候被人请去喝茶了,是之前见过的蒋总。他丢我一份合同,说:“你是没来得及跑?”
我翻开一看才知道,自己被骗了。
被耍了。
“走私还是走公。”他双手合十,体贴地解释:“这个钢铁厂欠我五百万。”
原先的厂长受不住压力自杀了,胖哥是厂里老二,他和几个老管理一合计,不如卷钱跑路,但少个冤大头,就把我带来了。
我笑了。
笑的止不住。
他皱眉看我,我豁然开朗,我就说,我不可能那么好运。
我理解他为什么没有将钢铁厂收了,收了还要往里搭钱,成本、人工,纯赔,卖了也难有五百万,不如利用起来。
“我没钱。”我说,“走公是起诉?”
他不置可否。
起诉,法院会查我的家庭。我不可能让他们跟着我家破人亡。
“私了呢?”
“还钱。”他说:“一年。”
“一年,五百万。”我说:“你怎么不去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