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时听到我妈撕心裂肺的哭泣。
我不觉得委屈,生者还有机会申冤,死者只剩一捧土,接受被人遗忘的结局。
从傅一青的老家离开时我循着他们亲戚的指引去到傅一青母亲的墓前拜了拜。
她长的很漂亮,笑的很开朗,面前放着一束鲜花,有些枯萎了。
我想我知道是谁放的,我在他旁边放了一束。
或许是我偏激,但我无法接受这样的人生。
因为休学错过高考,我没有再继续读的打算。离家时身上只剩二百元和一张身份证,还有一部删除了所有联系人的手机。
我买了跨省的站票,看着黑夜变白昼,火车的轰鸣声让我心安,绿皮车厢里充斥着普通百姓的交流与泡面香,从嘈杂到寂静,我无非是也开始为生计奔波忙碌的其中一个而已。
想了想自己的擅长,我去应聘了相关的拳击手,对方看我未成年并不接受。逛到晚上我去了一家新开的酒吧,对方降了一半的薪收留了我。
不是没想过进厂,但我怕错过傅一青的消息。我还想留点自由找他。
“因为什么从家里出来了?”经理胖哥是个好说话的,调侃我:“小伙子长挺帅啊,气质也不错,是不是跟家里闹矛盾逃出来的叛逆公子哥?”
“不是。”我说:“我是被收养的,现在长大能干活了,就出来工作了。”
“唉,这小兄弟。”他揽着我的肩膀,向几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子招呼,“大家都照顾一下啊。”
我笑笑没说话。
酒吧的人很好,大家都谈天聊地,生活很不规律,熬的时间长了看起来都人不人鬼不鬼。我租了最近的汽车旅馆,没有厨房,公共厕所,一个月床位一百五。胖哥看我困难,私下借我五百,我花了二百添置必需品。好在离旅馆不远的地方就有菜市,每天早上一个包子,中午一碗面,一天在吃上的花销不超过十元,足够让我撑到下月发工资。
-你有傅一青的消息吗?
我忍不住跟秦湛发消息。
-大哥!!!我才知道你离家出走了!!!你在哪儿呢???你疯了???
-你有傅一青的消息吗?
-我靠我真是服了你了,接电话啊,你他妈的,你要气死我啊???
-你有傅一青的消息吗?
-我真尼玛,我再也不管你了,你他妈死外面拉倒!!!
我没再回,他却激动起来。
-人呢???
-我靠我撤回行不行???
-人呢???我真,谁来可怜可怜我,我真。
曾经心理医生问我一个问题,她说:“你在夜晚做噩梦吗?”
我说不做。
她说:“那你的脑海里是否会重复出现一个场景?”
我说会。
她让我形容。我说我的爱人看着我离开,他站在原地没有动。
她说:“爱一个人很困难吧。”
我摇头,“很简单。”
尽管他现在不见了,但我记得他,我就一直在爱他。
我知道他伤害过我,有常人无法忍受的缺点,甚至他可能不懂爱,但我始终不会让这个世界只有他自己。
夜店的生活很简单,工作也很简单,干的多了就习惯了,我爸妈不是没找过我,但都被我屏蔽了。他们也写了长长的道歉信,我只是匆匆扫一眼就没敢细看。亲情很难割舍,但人生有时就是一把刀,靠的越近,斩断的就越快。离他们远一些,对我们都好。
我不知道傅一青去了哪里,但我想他或许不想再见我,认定那就是我们的结局。
他说要我在他和父母之间选择一个,他总是把话说的很悚然,但他如狐狸,又怎么会不知道我回去后会刨根问底,他太过了解我,这反而成为我们感情的原罪,让他认定我会选择父母,所以他离开。他很矛盾,他总是小气,却又在抉择时大度,不让我为难,主动沦为被抛弃。
我看不透他,他坠在悬崖边很长时间,在快要把我拉下去时又猛然松手。
好像在说爱我吧,爱我吧,爱我吧,但在最后一刻,说不爱也没关系,我原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