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一青说让我把水晶球放床头我就乖乖放床头,还专门拍照给他发了过去。他奖励似的发来一个摸摸头的表情包。我感到开心,为自己得到的答案,为我们更加腻歪的聊天,也更厌恶郑源。他像是知道我厌恶,没再过来犯贱,让我连想揍他的机会都没有。偶尔对视他也率先离开或者转移视线,让我心里舒坦的多。
我们没坐同桌,他学习好,我学习差,他前三排,我后三排,跟我同桌的是个女生。挺老实文静,留着刘海,话很少,坐在靠窗的位置,每次出去都得让我站起来。有段时间我是真烦,她好像闹肚子,每次下课都要出去,我爬在桌子上睡觉都睡不牢稳。我说咱俩换换,她怕老师批评,我找老师一说,好,老师果然批评。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坐在那角落里头一盖就睡了,你不是说要好好学习?”
“我好好学了啊。”我真的好好学了,但是我学不会。我无功而返,想起来每次趴在桌子上,老师都会顺手拿书敲我的背,知道了她为什么让我坐外面:打我顺手。
“已经高中了,有的同学我不是说,一点危机感都没有,你们这样怎么考好大学……”
虽然这座学校是私立的,但升学率的确高,因为也的确有凭着优异成绩考进来的,特别是从其他初中来的,而不是从初中部直升的,这样的几乎门门满分,是北大清华的料,对我这种来了火箭班,明显是靠关系,还不好好学的人来说敌意非常大。倒也不是敌意,单纯看不起。
人在十几岁的时候最有清高感,这是我从他们眼神中看到的。
也是他们唯一比我强的。
当然,如果有人学习又好,待人礼貌,背景又强,这样的“三好学生”必定是老师眼里掌中宝,同学眼里的启明星,很符合那句:人家有钱人教出来的孩子就是有教养,不卑不亢……
比如郑源。
我再不待见他,妨碍不住别人待见他。
听着那些女生下课的讨论,看着男生似有似无的追寻,我感觉这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眼瞎。
而我同桌眼不瞎。她只是坐在位置上画画。
上课不想听了在画画,下课没有出去,还是坐在那儿画画。我问她画的啥,她说你不认识。我说你说了我就认识了。她将画本往我这儿推,“你认识吗?”
一个动漫人物,看起来很帅,但我真不认识。
她一脸果然如此的收回本,我看她画的认真,也不打扰她,趴在桌子上睡觉。后来有一天她问我,还是递纸条。
—你跟郑源认识?
—不认识。
—他老看你。
—他有病。
她没再说,将纸条撕了,又画起那个动漫人,很真,也很爱惜,我挺羡慕,感觉她有自己的兴趣爱好还这么坚持,也挺了不起。
我说你喜欢这个人物几年了,她说六年。我说六年?真的假的?她说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到现在,以后可能还会继续喜欢,我说那你是真喜欢,真牛逼。
她就小心地掏出一个绘画本让我看,全是她画的,从有这个想法开始,到现在,已经有上千张了,那画本比几个课本落起来都高,她就那么用海绵藏在桌兜里,导致书包都没地方放。
我说你怎么不放家,她说她妈说这是不务正业,会查,翻她的房,也会扔,已经扔过一次了,所以必须得随身携带。
有点惨。我翻了两页,没耐心翻完,让她放起来,别轻易拿出来,老师看到也会收。她说我知道,又说只有你一个人知道。我惊讶,这么大的秘密你告诉我,她想了想,说感觉你不会告密。
这种莫名的信任让我有了责任感,拍着自己的胸脯保证:“放心。”
后来我们的相处也是如此,也仅限如此。她要出去就跟我说,我就挪,她要画画、我要睡觉,我们就互相帮对方看老师,除此之外几乎没有接触,更没有额外的肢体接触。毕竟我也不太会跟女孩儿相处,她也沉默不爱说话。
一个星期三的课间,上完体育课回来,有人大叫说着火了!着火了!我定睛一看,是从我们班跑出来的同学,许多人都听到声音,凑热闹的上前,我懒得上前,慢悠悠尿了个尿才准备回班,火已经破灭了,有许多别班同学往回走,我却突然听到一声熟悉的爆哭,我心下一跳,立马推开其他同学进班,看到我同桌捂着烧的破烂不堪地画本痛哭,之所以是爆哭,是因为她猛然爆发出尖叫后就发不出声音,跪在垃圾桶前无声地落泪,只有痛彻心扉才会这么崩溃。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嗡嗡地走向她,耳鸣,她的哭泣在我眼前,我走到她身边,才听到她发出极小地呜咽,其他女同学安慰她,试图把她从地上拽起来,我看到她抱着绘画本的书在抖,或者她哭的全身都在抖,连脸都因应激泛起红疹,那绘画本被烧的面目全非,皱皱巴巴,她被拉起来坐在位置上,老师站在走廊和校领导沟通,很长时间以后,才进班,看我们一眼,说上课。
这件事没有掀起轩然大波,只是后来又多了一堂安全课堂,听住校的同学说每晚多了一次查寝,就为了杜绝违禁物品,引来大家的吐槽。
我还和同桌坐一起,她一直沉默地垂着头,不说话也不出去,趴着或者无声地落泪,我跟她说话,她像没听见,我看到她把画本封了起来,用塑料薄膜,一层又一层,偶尔发呆。
那天晚上后,我主动找了郑源。
他无辜地看着我,我说是你做的吗?
他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说说实话吧,是不是。
他笑笑,没说话。
我冲过去抓住他的领子,他双手一摊:“段喻,我跟你说了,你应该跟我谈谈,你不谈。”
他将打火机放在我兜里。
“你跟谁接触,谁就会倒霉,知道吗?”
我咬着后槽牙看他无所谓的嘴脸,愤怒的额角青筋暴起:“你再说一遍。”
“那好吧。”他很无奈:“再说一万遍。”
他挣开我。
“段喻,你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