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一青看起来很好哄,一块小蛋糕就让他奖励似的摸摸我的脑袋,但我看着他清亮温柔的眼睛,却开心不起来。秦狗说过,凡事都要透过表面看本质。可什么是表面又什么是本质,这对我来说太难了,但我想,或许就是混淆视听,给人造成假象,比如表面好的指不定本质就是坏的,像腐烂的水果,但表面坏的,本质或许是好的,只是一种伪装手段。像傅一青其实并不好哄,他只是没有真正生我的气而已,又或者他在我们家过的不开心,只是装的开心。其实最后一种情况几乎是肯定的,从我们之前断断续续闹矛盾,他的欲言又止又或者隐瞒,都是不开心的掩饰。的确是不开心的,我想,哪怕我和秦狗关系这么好,但让我长时间住他家,我也不会开心,就像那句话,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傅一青会想家吗?
我一个人坐在天台上看着远方的云彩,静下心来想,发现实在很难想起来了,想起来傅一青的父母都长什么样……傅一青又会忘了他们的模样吗?
而最开始的开始,我们见的第一面,他生日那天,他是那么夺人眼球,所有人都围着他转,他的面前放着大蛋糕和生日礼物,旁边站的是父母……很孤独吧。我重重叹口气,心里很不是滋味。
曾经那些点点滴滴就像看不见摸不着的空气一样钻进肺里,那些不懂、不甘、生气、难过、委屈,统统得到了答案,甚至曾经执着于要他亲口确认是否喜欢我的问题都像幼稚园小朋友拉着老师的手,非要问老师更喜欢谁一样幼稚。只要陪着他就好了,只要陪着他就好了,我想,因为他失去了所有,所以他变得胆小,什么都不想要,因为怕再次失去,又什么都想要,因为他一无所有,在这种矛盾中或许我是被利用的。
可,又有何不可。
我心甘情愿。
也是在这个时候,我才懵懂的知道了一点他当时想要表达的意思。其实他也是个小傻瓜,一哭,话就说不清楚。
“小喻?”
我扭头看,傅一青有些无奈地看着我:“在这儿干嘛呢。”
我咧嘴笑,叼着手里把玩的草:“你猜。”
他愣了一瞬,立马走到我面前,微微皱眉很轻地闻了闻。
我立马举手投降:“没吸烟。”
他漂亮的眼睛狐疑地看着我,我撇撇嘴:“真的,我对天发誓。”
他轻哼一声,也眺望远方。我舔舔唇,看着他的侧脸,张张嘴,又闭上。他偏头看我,有些无奈:“看什么呢?”“好看。”我看着他说,他顿了一秒:“什么?”“好看。”我重复:“你好看。”他宠溺地笑笑,想抬手撸把我的头发,我顺势握住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亲亲他的手背,但没有看他,而是看着远处的高楼:“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我认真地说:“我很喜欢你。”
反正他很早就知道我喜欢他了,再多说一遍又怎么了。
思想深入点以后,做事就很难毛燥冲动了,最起码牵扯到傅一青的事我下意识就戒备起来,警惕的像只随时战斗的警犬。王云来教我上课时都说我看起来比之前成熟稳重,我问她以我现在的成绩能上什么学校,她说公立的一高可能有些困难,但按照师资质量,二高又比我现在上的学校的高中部弱一点,所以按照我的情况,保守起见还是按部就班上高中部,除非成绩突飞猛进,同时她也感慨:“现在的孩子压力真大,也真能学,我和一高老师一起出去学习教研过,里面真是卧虎藏龙,不容小觑。”
“没事儿。”我叼着笔,笑着说:“你最聪明的学生还没发力呢。”
“呦,是吗。”她忍俊不禁:“那你可赶快发力让老师大开眼界吧!”
秦狗数次找我出去玩都被我回绝了,他对我洗心革面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态度有些感慨,拍着我的肩说:“唉,也算是个好事儿吧,最起码让你发奋图强了。”
我不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但后来仔细琢磨,又旁敲侧击,才知道他内心真正的想法。
其实秦狗对傅一青一直都很排斥,而这跟仇袭无关。因为人是很复杂的,人际交往更是复杂中最复杂的一件事。秦狗身为我的朋友,站在朋友的角度和立场,他只能看到傅一青一个比我大的男生,甚至是哥哥,引诱了我,仗着我懵懂无知,欺骗我,把我引上一条歧路,他想过拉回我,因为他知道这条路不好走,可我的态度又很坚决,让他无从下口,偏偏我的性格又是不听劝和冲动的,所以他没办法,只能沉默,因为伸手,就是逾越,我就会对他说:“秦湛,是不是朋友,是就帮我。”
像从医院逃出来给傅一青过生日。
“真是糟透了。”秦狗弹着烟灰,满脸嫌弃:“我从来、从来,段喻,老子跟你说实话,我从来不觉得这有什么浪漫的,我甚至觉得非常中二、非常幼稚、非常脑残,回去的路上我就给仇袭吐槽,我说我他妈真是服了,我从来不知道段喻原来是个这么浮夸的人。但是后来一想,也是,爱情就是会让人冲昏头脑,最离谱的是什么,是傅一青竟然也能陪你演完这场戏,把这场自我感动的庆生演下去,我在那一刻,感觉你俩真是绝配,真绝了。”
我有些臊的慌,但还是嘴硬:“心意是最重要的好吧你懂屁,那你说,你觉得什么是浪漫。”
“钱。”他冷笑一声:“只有钱。”
我不赞同:“你忒世俗。”
“你懂屁。”他靠近我:“浪漫都是有钱人的把戏,是有钱人自我消遣的娱乐,你觉得烟花浪漫,那你觉得去北极看极光浪不浪漫?你觉得从医院逃出来浪漫,那带他去旅游,走遍中国,再向他求婚浪不浪漫?”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
我哑口无言。
去北极看极光……傅一青肯定很开心吧。
“当然也有许多事是钱办不到的,比如你给他写歌、写诗……我不是说穷就浪漫不起来,我是说你想要更多的浪漫送给他,单凭一腔傻了吧唧的爱意是没有用的,你得让他感受到被重视,重视,才是消除对方没有安全感的唯一良药。”
重视,才是浪漫的仪式感。
秦狗的话令我深思。
以至晚上回去,傅一青和我说话,我都罕见的跑了神。
我猛然发觉到,钱,是我绕不开的话题,因为人要生存,更别提更好的生存。钱,让傅一青自己挣学费;钱,让他无法张口说自己没有衣服穿了;钱,让他出去打工,遇到坏人;钱,让他每天凌晨四点起床;还是钱,让他放弃艺术,选择学医。
傅一青的手在我面前晃的时候,我看着他困惑的黑眸,猛然握住他的手。我深深地看着他,试图看到他的眼底,他被我看的呆住,嘴唇微动,喉结滚动,沉默的和我对望。
我一点点靠近他,他慢慢闭上双眼,我的呼吸和他的呼吸缠绕在一起,但我没有吻他,只是抱住他,将脸埋在他的脖颈处,非常用力的抱着他,恨不得将他揉到自己的身体里,揉到自己的身体里,这样他就不用再受苦了。
我爱他爱到无法自拔了,他皱皱眉头,我都觉得心疼。
我不忍心让他受苦,更不忍心看他受苦。
“我会对你好的。”我闷闷地说。
他笑了,声音很轻:“小喻对我已经很好啦。”
“不够、还不够,还会更好的。”我几乎咬着后槽牙。
他沉默片刻,挣脱我,摸我的脸,用一种温柔到极致的语气,很缓慢地说:“段喻,你的出现就已经让我,和我的人生,变得很美好了。”
我感到心头一颤。
他还想说什么,我摁着他的后脑勺就吻了上去,情动间,我听到他像抚慰孩子似的喃喃:“不要为我感到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