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她先是道歉,又抬脚往下走了一步,直到视线和他齐平,才继续说,“因为对大家而言,‘黄濑凉太’是更加耳熟能详的名字吧。”
其实他没能理解这番话的含义。
毕竟他习惯了理所应当的注目。纵然体会过败北的滋味,可那仍旧与所谓的他人附庸相去甚远。
也许是他眼中的惘然过于明显,这一次她用上更加浅显的措辞。
“——我不想变成别人口中被提及时,只能用‘黄濑凉太的女友’来指代的……这样的存在。”
和先前相比有些急促的、响亮的声音穿透晚风,钻入耳中。
“对不起。好像说了奇怪的话,黄濑同学可能没办法理解,所以不用在意——”
“我是没办法理解。”他说。
被打断话语的她微微睁大眼睛,淡色的瞳仁在黄昏中呈现出浓郁的绛紫,倒映出他模糊的身形轮廓。脸上流露出显而易见的受伤情绪。
啊,这看起来可不像是不用在意。
于是他笑着补完剩下的话:“但是伊织的想法很重要,所以我会好好听你说。”
“……诶?”
“是说不要在学校里做出引人注目的举动对吧?我不会主动和人提起那些事情的。”他拉起她的右手,握在手心中,相比起来小了一圈,温度也要稍低一点。
自知性格中有着任性恶劣部分的人最终选择退让。
“但遮遮掩掩也不是我的风格,如果被人问起,我也不会故意隐瞒。这样可以吗?”虽然只是退让了一小步。
而她轻轻回握,露出安心的表情。
“这样就可以了,谢谢你。”
……那个时候都被用了那种真诚的语气说谢谢,根本没办法反悔啊。
黄濑凉太从回忆中抽离,叹了口气,隔着空气用食指指尖百无聊赖地描摹她的轮廓。
熟悉的教室,熟悉的时间点,但眼前的少女好像变得陌生起来了。
他不是迟钝的人。
就算她闭口不谈,他也隐约能察觉到些许蛛丝马迹,只是并非所有人都愿意被人探听那些不怎么愉快的过去。
所以他从不主动去问。
等到变得更加亲密的那一天,她总会愿意卸下防备,主动展示弱点——就算不愿意也没关系,他也不是那种喜欢回头反思的类型。
黄濑凉太有设想过她对自己袒露心声、然后他给出一个大大的拥抱、轻声安慰说没关系以后我会保护你的感人画面,可她好像比他想象中要坚强得多啊!
在感到遗憾的同时,他又由衷地为此开心。
这种喜悦与最初受挫燃起的胜负欲不同,也无关惹人厌烦的正论和大道理。
黄濑凉太想,如果她能一直这样坚定说出自己的想法、对他毫无保留地展现名为自我的部分,他不介意稍微再多退让两步。
毕竟失去了直白的言语与肢体接触后,他就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确认自己在她心中的重要性。
他的视线从她挂在桌旁的书包上滑过。
深棕色皮革单肩制服包,看起来质量很好、也因此显得十分厚重。既没有多余的印花,也没有像其他女孩子那样挂着可爱的装饰物。
黄濑凉太缓慢地坐正了,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重点并不在书包本身——他之前送过她一个毛绒挂坠作为回礼,可好像从来没见到她拿出来用过。
虽然理性上知道她不是会随意对待礼物的人,但这很难不去在意吧?!
*
课间,还在悠闲整理书桌的我被黄濑凉太告知:由于班长来收暑假作业时我正在呼呼大睡,所以我需要现在去单独找对方交作业。
“真的非常抱歉!我不知道当时班长过来收作业了……给您添麻烦了对不起!”
我站在班长的课桌旁诚恳地鞠躬认错,收到的却不是责备。带着眼镜的优等生接过我双手恭敬奉上的作业,宽容地笑了笑。
“没关系啦,宫城同学你也不用这么紧张。反正后面还有几位正在紧急补作业的努力家,我本来也还需要再跑一趟的,完全不算是添麻烦。”
确定了!班长也是温柔的好人!
我露出感激的眼神:“您辛苦了!”
她失笑,下意识感叹:“稍微有点意外,还以为宫城同学是不苟言笑的类型,结果比想象中好相处一点。啊,抱歉。这种说法好像有点失礼?”
“没有这回事!给您留下奇怪印象的我才是失礼了!”
“也不用郑重到这种程度啦!”她无奈地制止了我的动作,“不过,好像黄濑同学也是这样,和印象里稍微有点不同。”
“嗯?”
“因为平时没什么交流,我还以为他会更……更疏离一点?早上过去收作业的时候,我一直在纠结要不要叫醒你,但是他看到一脸苦恼的我就主动帮忙了。”
她看向我,脸上的笑温和纯良,仿佛只是在表一句普通的感想:“感觉你们关系很好,他叫醒你的时候也没有不耐烦,反而是在笑呢。”
啊这。好像不只是“很好”的程度……
我当然没敢这样说,而是认真地点头总结:“对,黄濑同学他是个好人。”
最后是在纠结中迎来了放学的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