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它不受控制地把自己的体型变大,庞然大物的脑袋几乎碰到了天花板。
为什么要在家里变得大大的?是因为这样姜小牙就看不见它头下的表情。还有红和茫然的耳朵。
它想赫赫地冲出去杀死水鬼,毁灭森林,来泄心中的古怪情绪。
但实际上它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弱小无助又很大一只地坐在那里看电视。
它想要给姜小牙制定一条家规:不许亲姜泽。
第二天姜小牙打开门,现庞然大物还坐在原地,好像看了一个晚上的电视机。
她探头看看:什么?时政新闻?这有什么好看一个晚上的。
她若无其事地从它身边路过。
下午,它说姜小牙很不孝顺。是世界上最坏的小狗!
姜小牙很委屈。
她在家里虽然好吃懒做、不干家务,到处添乱,但怎么就不孝顺了?
她看了看自己刚刚把姜泽整理好的沙弄乱,心虚地摸了摸。
月底的大扫除日总是格外热闹。要给阿花洗澡,收拾房间,还要清理姜小牙高中三年的旧书本。姜小牙说可以卖了换冰淇淋。她的东西又多又杂,但是总是能够从角落里翻出来一些小时候对大大怪妈妈的表白,它越翻心里就越软。
小时候的姜小牙真的是小甜心。
它看了看现在探头探脑的死孩子。
现在这个就是只坏小狗。
给阿花搓得满身泡泡的时候,姜小牙想要显得自己有用一点,凑过来帮倒忙,把泡泡弄得到处都是。凶悍的少年把她撵走。死孩子!
她顶着满头的泡泡跑远了,在云影下坐在湖水试图洗干净泡泡。那可爱的泡泡就在继续空气里漂浮停留。
她的眼睛在自然光下是很漂亮的琥珀色,像是沼泽里面的某一年它捡回来的那颗漂亮的琥珀。也像是那种特比甜的蜂蜜。凶悍的水泽怪物很喜欢吃那种蜂蜜。
等到现自己的目光停留得太久,才意识到不合适,少年回头继续认真刷阿花。
她跑去摘蘑菇了,鞋子脏了;她又跑去霍霍花丛了。它试图把注意力集中在阿花的身上,但是总是能够精准地知道她在做什么,脚步快或者慢,是不是打着什么坏主意。
就像她的身上长出了一根根丝线,每一根都牵动着它。
当初带回来那种耐阴的小花种子里,混杂了一些野蔷薇。在三年后长得快要比小花还要茂盛了,花丛里就多了很多的刺。它让她小心,结果死孩子一头钻进去拔野草,完全当成了耳旁风。她又要弄得脑袋上插满草,袜子上脏兮兮了。
扎死她算了。
它险恶地想。
也许是地上长了一点苔藓,它听见了一声惊叫。
庞然大物立马走过去,看见了被一条小蛇逼到了树上的小狗。它慢吞吞地把蛇掐死,在她的指挥下丢远了。死孩子什么都玩,就是从小就怕蛇。它让她跳下来。她谨慎地环顾四周,确定了没有任何蛇类的存在后,立马朝着它扑了过去。
死孩子!让你跳下来,不是让你飞下来!
草屑在她的鼻尖,小花在她的脑袋顶上。他们倒在了花丛里。
她的鼻尖差点贴在了少年的面颊上。
没有想到它会被扑倒。她呆呆地看着它。
他们靠得那么近。呼吸贴近。
那一瞬间产生了一种近乎目眩神迷的错觉。
暮色四合,野蔷薇在盛放。
你听见了仲夏夜里的心跳声么?
第39章十九颗甜牙齿
姜小牙上小学时的理想型就是自己妈咪这样的:长得又帅,又不聪明。
像是这样的笨蛋帅哥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对象!
但它最近变得很沉默了,不说话就显得聪明多了。
她才意识到姜泽其实是个很危险、很有吸引力的男性。当然了,前提是它不开口喊姜小牙穿秋裤。
一般来说都是姜小牙和妈妈冷战,第一次姜泽开始沉默寡言了,往日的啰嗦不见了,穿着老头背心就安静地做饭,也不会多看姜小牙一眼。
它在姜小牙的眼里是很有威严的。是那种“我妈会拿拖鞋打我”的威慑力,姜小牙不敢表白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怕表白后得到是来自妈的毒打。
她反思过自己可能有那种俄狄浦斯情节。因为每当姜泽露出那种包容的、仿佛能包容她一切烂摊子、永远为她兜底的“妈妈”模样时,她就会想要它摸摸她的脑袋、想要变得小小的,窝在它的怀里再也不出来。
就像是小时候一样——但小时候她不会想要抬起头,亲吻它的下巴。
她会控制不住地想要钻进它的怀里,在那安稳的宽阔怀抱里蜷缩起来,赖在它的身边。
但它最近不说话了,也就没有了妈妈亲切的啰嗦。她感觉到了它身上,沉默的、野兽般的威胁性。它不爱搭理她了,她也就失去了那份如同往常般赖在它怀里、理直气壮耍赖的胆量。
水泽怪物的沉默是因为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这种困惑就像是窗外那些无人修剪的野蔷薇,在它心底疯狂滋长、缠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