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海坐在书桌前处理最后几个案子,窗帘拉开一半,窗外的树影在风中影影绰绰地晃动,与那银白色的圆月一起,总时不时分走洛海的心。
如果说黑夜是白日的面纱,月光就是太阳的影子。影子会映出太阳照不到的阴霾和丑陋,所有在日光下隐藏起的凄惨、悲伤、懦弱与污垢,都会在月光的照映下无所遁形。
世界自洛海出生起就是这样,但他知道月亮曾有一段时间并不是白色,在某场巨大的浩劫到来之前,人的性别并不能决定一生的命运。
小时候,他偶尔会想象那样的世界。
在那个世界里,人与人生来自由平等,没有压迫,没有举报,也没有人规定谁生来就是奴隶,谁生来就要当主人。在那样的世界里,无论你生成什么性别,或被怎样的家庭抚养,都可以自己选择自己想过的人生。
他曾经是奥荻斯孤儿院里想法最天真的小孩,也是这份天真使他由天堂坠入地狱。
而现在,就算他刻意回忆,也早已记不起那个世界所描绘的样子。
洛海很少有这么心烦意乱的时候,他盯着一行字看了十分钟都没能理解句意,最后终于还是烦躁地放下笔,关上台灯。
月光从窗户洒进室内,洛海从书桌前站起,正打算离开的时候,听到玻璃窗响了一声。
起初他还以为是风摇晃了树枝敲打在玻璃上的声音,没在意,刚想转身,又听到了两声连续的敲击。
他抬起头,一个修长的身影跨坐在树梢上,胳膊搭在窗框上,金色的卷发映着月光,琥珀色的双眼似笑非笑地望向室内。
洛海定定地看着他。
玻璃的隔音很好,男人的嘴唇动了几下,但说的是什么完全听不见。于是他放弃说话,隔着玻璃朝洛海伸出手来,从空无一物的掌心突然展开一扇扑克牌。
接着,扑克牌扇猛地一收,男人的掌心里凭空出现了一朵玫瑰。隔着玻璃,夜晚的微风轻抚花瓣,他勾着唇,把花靠近窗户,又说了句什么。
这次洛海看清了,他的口型是:你还没收我的花。
夜风掀起他的衣角,在冷亮的月光下,金发男子的侧脸完美得不似人间物。
洛海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当着尤金的面“唰”地一声拉上了窗帘。
“哎!”被直接了当拒绝的尤金下意识叫出声,又意识到洛海听不见,气得直敲玻璃窗,“洛海!你给我回来!”
过了一会儿,窗帘被拉开了,洛海面无表情地打开窗户看着他,“玩够了就回去,我没时间陪你闹。”
尤金强硬地从窗户里挤进来,嬉皮笑脸的,“这么冷淡干什么?明明白天还那么亲热,怎么现在脱裤子不认人了?”
谁跟你脱裤子了。
洛海无语。
“这么嫌弃我的玫瑰花,送两次都送不出去。”尤金咂了下舌,“看来美女不吃浪漫这套啊,要不来点实际的?”
说着,尤金双手一翻,玫瑰花在他手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瓶酒。
“……”洛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看见你手臂后面藏的瓶子了。”
“哎呀,这不重要好吧。”尤金大大方方地从桌子上跳下来,反手关上窗户,接着像在自己家里一样大大方方地在木地板上坐下,把手里拎着的塑料袋放在地上,袋子敞开,露出好几瓶酒和一大堆小零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