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两天,李家医馆里,简如正在药柜那边忙活,间隙里他朝诊室那边看,见二公子的诊室是空的,人还没回来。
最近二公子出去的时候多,是为了打听消息。
冯庆是最近两年回镇上老家的,人脉不是太多,衙门的事他更是插不上手。
二公子因为身体不好,不大参与家外头的人际来往,但到底是打小长大的地方,家里常来往的都认识。
他这几天就是找李老大夫当年处下的善缘,探听些消息。
可往日最晚申时二公子就该回了,今天却左等右等没见人。
等过了申时,太阳就该落山了。
简如有些担心,他找借口跟老账房说了一声,出门在街上张望。
这会儿街上没有天大亮时热闹,从头能看到尾,都没见到他熟悉的那个人。
二公子如果先回家的话,就算自己不来,也会让小宁过来跟自己说一声。
简如皱起眉头,去他们偶尔坐坐的茶楼看看,又去二公子喜欢的那家书局瞅瞅,这么来回找了几家,都落了空。
兴许是在哪个叔伯家还没出来,人家留他吃晚饭了,简如想着,如果是这样,那家会派小厮过来知会一声,他可以回去再等等。
他这么想着,就往回走,走到医馆旁的巷子,看见后身那座石桥时,简如像是若有所感,停住脚步,往那巷子里拐进去。
穿过巷子,来到医馆后身,那条波光粼粼的小河边上,一个身姿飘逸的年轻男人,正背对着这边站在那里。
他身上的衣裳,是简如早上特意给他挑的,和平日看诊时的便服不一样,要正式华丽许多,正适合去大户人家登门拜访穿。
风吹过去,带起衣角飞舞,二公子应该是听见了动静,转头看了过来,一张好看的脸上,有些说不出的沉郁,静静望着走近的身子单薄的哥儿。
简如在他身旁停住脚步,看看脚下的河水。
这条小河不宽,秋冬甚至会断流,夏季雨水多了,才有了条河水的样子。
水底有春天时长出来的绿草,水面涨上来后,就都被淹没进去,泡成到黏腻的浓绿色,随着水流一飘一荡的。
简如歪着头去看二公子,问:“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在这?”
二公子嘴唇动了动,说:“张娇死了。”
简如睁大眼睛,呆滞住。
二公子继续道:“江茂才贿赂了牢头,送吃食进去给张娇,他在吃食里藏了一丸药,外面包着一张写着‘假死药’的字条。张娇只能相信他,把那药丸吃下去,当晚就咽了气,但他还是留了个心眼儿,把那张字条藏在了监牢里的水碗底下。”
他看着简如,“牢头后来发现了字条,江茂才被抓,他逃不过了。”
简如缓缓蹲下,两手抱着膝盖,看着河面发呆。
过一阵,他轻轻地说:“奇怪,我好像并不觉得高兴,甚至……还有一点难过。”
二公子也蹲下来,简如连忙去扯他的衣摆,怕沾到河岸上的泥,帮他挽上去,二公子就配合地抱在腿上。
就这么一下,气氛就莫名轻松了不少。
二公子笑了一下,简如也笑。
二公子说:“做了坏事,总要偿还的。”
简如皱皱鼻子,胡乱挥挥手,像要把不好的情绪都赶走,说:“你说得对。人不能矫情,他们要是还好好地天天在镇上来回晃,我才是要担心以后要倒霉。”
“不想他们了,”简如摇摇头,看向身旁的年轻男人,观察着他的神色,轻声问,“你怎么了,有什么事不高兴吗?”
二公子说:“我在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你会厌恶我。”
“我为什么要厌恶你?”简如奇怪地问。
二公子不吭声了。
简如想到了什么,迟疑地问:“你以前说瞒着我的事,现在能说吗?”
二公子点头,“嗯。”
简如挪挪位置,稍微侧过来些,看着他。
夕阳坠落山头,红光照耀在河面上。
二公子垂着眼皮,目光沉寂地望着河水,说:“当年被老三带去别庄那个晚上,我从花厅跑出去,把服了那药的孙玉霜锁在门里面。”
简如点头,这事二公子跟他说过,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又提起来。
二公子继续道:“之前,我跟你说,我把那门钥匙藏起来,就离开别庄,让他自己喝水熬过去,”他喉结动了动,“这话,是骗你的。”
简如惊讶地睁大眼睛,听见二公子用慢悠悠的语速接着道:“老三那晚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那门钥匙,是我给他的,也是我,把他搀扶到花厅门前的。”
二公子抬眼看简如,“孙玉霜之所以不得不嫁给二叔家老三,是被我设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