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若的三堂婶顾红娟看到了她,忙把她拉到自己的身边,递了一根仍缀着数枚柳叶,插土即活的哭丧棒给她:“妹妹,你拿这一根,等下跟在你姐旁边。”
唐若急道:“婶婶,我不懂呀!我不会,这个怎么用的?”
站在旁边的另一个十二三岁,也是身披重孝的小姑娘,淘气地舞弄着手中的哭丧棒,追问道:“就是,婶婶,我和若若姐姐都不会用啊!”
顾红娟也没空给她们详细解释,她一边转身去回答另一个妇女的问话,一边给唐若和那个小女孩儿撂下了一句话:“前面的你们妈妈和你们婶婶她们怎么样,你们就怎么样。”
那行吧。
反正女眷又不用走前面,到时候,比着葫芦画瓢就得了。
反正,唐若就是这样想的。
唐若一把扯过那个跟男孩子一样淘气的小女孩,帮她把几乎已经歪到了前面来的,腰间系着的那根小尾巴一样的麻绳扯到了后面,又替她拽了拽衣襟,顺便摘去了头发上不知从哪里蹭回来的两根稻草瓤子:“璐璐,唐璐,你看看你的身上,脏死了!”
唐璐乖乖的不动。
这时候,负责抬棺材的棺材队“提调队长”走了过来,搂着一抱青翠的松枝柏叶。
“五叔!”
五舅公公点点头:“嗯,给我吧!”
五舅公公接过那抱松柏树枝,把它们覆在了棺材上,然后,掂起墙角处用竹篾和纸片扎成的黑嘴黑脚白羽毛的一对仙鹤,搭在了松柏枝上。
他用手摇了摇。
他感觉那一对仙鹤不甚稳实,似有随时都会展翅高飞的架式,就对唐利余道:“老三,去找点白线来。”
唐利余不明就里:“干嘛呀五叔?要白线做什么?”
五舅公公真想给他的脑门上狠狠地凿上一个爆栗子:“快去找白线来。”
唐利余能找到吗?
他空手而回。
最后还是唐若的三堂婶顾红娟送来的白线,五舅公公用人不察,这一次提调失败,唐利余严重辜负了五舅公公的信任。
“五叔,线!”
五舅公公从顾红娟手中接过白线团,将那对仙鹤牢牢捆在了松柏枝子上,这一次,不怕走到半路中间,它们突然之间乘人不备从棺材上跳下来,拼命往山坡间的树林子和草丛里钻了。
他掐着那对仙鹤的脖子左右摇晃了一下,掐得那对仙鹤从此记住了他:臭老头,别拿仙鹤不当好鸟,你知不知道,俺们是国家重点保护动物?
五舅公公又掂起了他的喇叭,他抬头看了看天。
看天也是他的一项独到的本领,不用看什么手表手机,看看天色,看看太阳,他就知道什么时候了,该干什么事情了。
而此时,太阳已起,升于长空,霞光万丈,令人不可逼视。
差不多了。
负责放鞭炮的两个小伙子,几乎已经把偏房里那些前来吊唁的亲戚们送的烟花鞭炮全都搬到了门口的空旷之处,只等五舅公公一声令下,就点火呀!
那个叫富余的小伙子,站在了五舅公公的身边,低下声问他:“爷爷,可以了没有?可以放鞭炮了没有?”
五舅公公又顿了一下,黑着脸沉声扫了此时已站满了院子,闹闹哄哄的人群一眼。
闹轰轰的院子,突然肃静了下来,所有的人都屏气息声,盯着五舅公公的嘴巴。
他把电喇叭凑到了唇边,终于出声了:“时辰已到,起……”
同时,五舅公公对已经将手中的烟头吹了又吹的富余道:“快去,快去放炮仗!”
富余一个箭步窜了出去。
短暂的沉默。
突然。
从这个泥砖灰瓦的老院子里,爆发出了一阵震耳欲聋的哭声。
“我的亲妈啊……”
“奶奶……”
“我的个姐姐呀……”
“姑妈……啊……”
唐若情不自禁,也跟着哭喊了起来:“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