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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看到我深夜回来,只愣了一下,什么也没问,转身就去厨房:“灶上煨着汤,给你下碗面?”
“嗯。”我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外婆佝偻却利落的背影,鼻尖发酸。
这才是家,不问缘由,只有一碗热汤面的地方。
“蔡老太太。”我吸了吸鼻子。
“明天,跟我走吗?”
外婆搅动汤勺的手顿了顿,没回头:“去哪儿?”
“我妈留下的那个地方。”我轻声说。
那个被恋爱冲昏头脑的女人,当年抛下年幼的我和外婆,跟着一个只会在海边画大饼的男人远走,说要开一家“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民宿。
结果民宿半死不活,男人卷了钱跑了,留下她一个人守着那片海和一堆债务,郁郁而终。
那间破败的民宿,成了外婆心里一根拔不掉的刺,也成了我童年“恋爱脑”的反面教材。
外婆沉默了很久,久到锅里的汤都快扑出来。
她关了火,转过身。
“……也好。去看看那个不争气的丫头留下的烂摊子,到底有多烂。”
几天后,我和外婆站在了那间名为“拾光”的民宿前。
它孤零零地矗立在海崖边,海风带着咸腥气呼啸而过,吹得破旧的招牌吱呀作响。
外墙斑驳,露台上的木头栏杆腐朽断裂,院子里杂草丛生,几把缺胳膊少腿的沙滩椅歪倒在角落里,一派荒凉破败的景象。
这就是“爱情”和“承诺”的最终模样。
外婆看着这一切,嘴唇紧抿,一言不发地推开吱嘎作响的院门。
没有感慨,没有抱怨。
她放下行李,挽起袖子就开始清理院子里的杂草,我也跟着动手,拔草,清扫,修理勉强能用的桌椅。
汗水混着海风黏在皮肤上,身体是累的,心却前所未有地平静。
这里没有江临,没有苏珊,没有无休止的运营任务和情感消耗,只有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和外婆偶尔的唠叨。
我们像两只勤劳的工蚁,一点点清理着至亲留下的废墟。
外婆负责修修补补,我则开始研究怎么让这破地方至少能住人,联系工人修葺屋顶,更换腐朽的木板,粉刷墙壁……钱像流水一样花出去,外婆心疼得直咂嘴,却也没拦着。
或许,她也在用这种方式,与过去和解,或者,只是单纯地想给这“烂摊子”一点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