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神卫军虞侯
◎她还没想好如何向她解释堂主的身份◎
清晨,金色的阳光洒落在神卫军营校场上,现时才刚过七月,顶着闷热的天气,校场上训练的将士们汗流浃背。
洛蔚宁所在的三营刚结束了防务京城的任务,回到了校场上训练。此时正有序地排队练习射弓,洛蔚宁走在其中,监督指导下属。
校场外传来涌动的脚步声以及杂乱的话音,洛蔚宁的目光随众人看向远处。秦渡、郑铭等将官带着身着绿色公服的马都知正朝自己这边走来,马都知的拂尘搭在臂上,手里握着一卷明黄色的圣旨。
她随即组织下属整齐排好。
来到他们面前,马都知扫视了一眼士兵们,最后目光落在站在最前面的洛蔚宁身上,嘴唇和眉眼弯起,浅浅的皱纹也堆了起来。
洛蔚宁猜到马都知手里的是册封她的圣旨,当下忐忑不安的。
“洛蔚宁接旨吧!”
马都知一声话下,洛蔚宁领下属们单膝跪下,垂首恭听。
马都知打开圣旨,扯着尖锐而高亢的嗓音念道:“神卫军营指挥使洛蔚宁,勇武聪明,志虑忠纯,于七月二十夜平定天武军谋反,稳国家之动乱,免百姓之危难,立不世之功,特迁神卫军都虞候,赐府邸,以慰功劳!”
听到“特迁神卫军都虞侯,赐府邸”的时候,所有将士们顿时色变、震惊不已,只是不敢开口哗然议论,唯有秦扬嘴角拧起了嘲笑。
洛蔚宁错愕失色,脑袋像是被炸了一般震荡不息,整副身体都僵住了。
“洛虞侯,接旨吧!”马都知笑盈盈地道。
洛蔚宁缓缓抬起头,脸色已是惨白,官家册封他为神卫军都虞候?她没听错吧,她入军才一年多,况且还是女儿之身,怎么能坐上上四军之一的神卫军第二把交椅?
抬眼看着原是神卫军都虞候的郑铭,他满脸笑意地看着自己。
“这……”
郑铭入军十几年方坐上神卫军虞侯之位,她凭什么?
秦渡见她久久没回过神来,严肃说:“阿宁,还不接旨!”
洛蔚宁自知人微言轻,也不好再去争辩。战战兢兢地叩了一首,轻声道:“洛蔚宁谢官家恩典。”随后举起颤抖的双手,庄重地接过圣旨。
明黄的圣旨握在手中,如同千斤之重的巨石压在背后。她出身平民,十八岁当虞侯,设府邸,那是何等沉重的恩宠,这份恩宠,日后又将要她付出多少代价?
“洛虞侯快请起吧!”马都知笑道,“你年纪轻轻当上神卫军虞侯,也难怪还没做好准备。说实话,老夫也没想到,但既然官家圣旨拟出来,三省也审议通过了,那你便担当得起,不必过于谦卑。”
大周以相权和君权互相牵制,皇帝下达圣旨由三省长官审批,若不妥有驳回的权利。
洛蔚宁站起来,冲马都知挤出一个微笑,道:“多谢马都知勉励。”
安顺天造反被诛后,枢密院事吴焕向皇帝提请由秦渡顶替安顺天当殿前司副帅,于是秦渡便卸下侍卫步军司都指挥使和神卫军将军一职。为了把洛蔚宁迁置神卫军都虞候,原都虞候郑铭则迁作神卫军将军。
为防日久生变,马都知奉了皇帝之命,临走前还特意交代秦渡七日内把神卫军军务交接给郑铭和洛蔚宁。
马都知走后,校场上彻底安静下来,洛蔚宁回过身去,发现营里的下属都以一种震惊和畏惧的眼色盯着她,包括最为要好的李家兄弟,无人敢上前与她攀谈。她心里何尝没有惊恐,却不知找谁诉说去!
秦渡明白她的担忧,便叫她到校场外围边走边聊。
秦渡眼底的无奈蔓延到了脸庞,道:“本帅亦没想到官家一下子将你提拔为都虞候,对于一个入军才一年多的士兵着实不妥,也让朝中上下震惊。”
“官家为何下此旨意?而且马都知也说了,那三省长官竟也批许了。”洛蔚宁心里疑团重重。
先是安顺天越狱变成了谋反,进而是自己立下平乱之功,名正言顺坐上了都虞候之位,不能不怀疑是有人刻意为之。
却见秦渡叹息,摇了摇头,“上意难测。不过阿宁你也不必担忧,官家让你坐上这位置,你尽管接着。因为你的功劳,郑铭得以迁为将军,他现在可感激欢喜你呢!有什么不懂的就找他。以你的才干,本帅相信假以时日,你定能成为出色的将帅!”
洛蔚宁勉强挤出微笑,看似接受了秦渡的安慰,内心却苦涩不堪!
洛蔚宁受封神卫军都虞候,获赐府邸一事很快传遍了宫里宫外,传到了太医局。杨晞得知后,一整天都疑惑不安。
黄昏时分她便急匆匆出了宫门,去往汉东王府!
向从天坐在向府内堂主位,看着坐在一边的杨晞,大拇指滑动着手珠,“没想到赵建一下子竟如此大的手笔,给洛蔚宁封了都虞候,还赏赐府邸。更荒唐的是,三省那边的审议也能通过,此事想来不简单啊!”
“女儿也有所疑问,所以才匆忙来请教父亲。”
洛蔚宁入军才一年多,所谓平定天武军叛乱的军功,也是运气好加上自身一些实力,可这份实力还远远无法胜任虞侯一职。神卫军好歹是禁军上四军,下面不知多少士兵入军多年,连神卫军也进不了,别提当上都虞候。她一个年方十八岁的新兵轻易坐上去,得引来多少禁军不服?
德不配位,必有大祸。
更重要的事,一支禁军的虞侯,册封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赏赐府邸?洛蔚宁才十八岁,皇帝就破例给她赐宅子开府了,这究竟什么用意?
“圣旨需经三省审议方能通过颁布,如今三省多为高党人,明知洛蔚宁归附魏王,他们竟轻易让她当上都虞侯,难道你就不怀疑洛蔚宁吗?”
向从天盯着她,眸光严厉,似是责怪。
杨晞心房一震,白皙的脸庞刹那暗淡成灰,放在几案上的手,因为紧张而摩挲了起来。
她从没想过怀疑洛蔚宁。
“天武军劫狱本就是高党人有意谋划,目的就是杀了安顺天,可他们为何碰巧在洛蔚宁领兵巡防的时候动手?偏偏给洛蔚宁立了这功劳,实在不得不怀疑。可事已至此,你先派人好生看着洛蔚宁,看他有没有与高党人接触!”
“女儿明白。”
短短四个字,杨晞几乎是抖着唇舌说出来的。震惊、难过萦绕在心头,陷入担心洛蔚宁背叛自己的害怕中,久久也没法抽离,最后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从王府出来的。
杨晞回了为善堂暗府,坐在内堂的坐榻上。烛影摇曳在凝重的脸庞上,忽明忽暗。手里握着暗府的檀木令牌,翡翠玉镶嵌在令牌的几条杠,正是巽卦的爻像,这是属于她的令牌。她想起洛蔚宁入军前她曾把另一块牌交给她,表明她已是暗府中人。是不是自己太久没以堂主的身份见过她,以至她忘了自己的身份?
她握着令牌,痛苦地闭上双目,脑子却浮现洛蔚宁看着她的时候,那张痴痴的、天真无邪的笑脸,如此纯净的人儿,怎会勾结王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