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牵紧了杨晞的手,“巺子,我们快走吧!”
杨晞微笑着,另一手抚摸着枕流所牵的白马鬃毛。洛蔚宁记得,这正是她以前的坐骑阿白,在北境被秦扬伏击后,与她失散的阿白。
只听见杨晞道:“阿宁,我就送你到这儿,其他的,就交给阿白了。”
洛蔚宁难以置信,恐惧的眼睛泛着水光,“你不跟我走?”
杨晞轻轻摇头,然后先看向枕流漱石。这两个和她、暗香、疏影在暗府一起长大的男子,他们看起来严肃清冷,但她知道,流淌在他们身体的血是热的。他们不是暗府里无情的工具,是有血有肉有情有义有良知的人。两人素来夜间行事就穿黑衣,今天日间行事,身上穿着一身纯白。
杨晞虽有不舍,仍对他们道:“这两年你们一直不愿离开汴京,我知道都是为了我。可今日过后,再留下来就很危险了。我不需要你们了,你们跟洛将军走吧!”
“堂主!”
枕流和漱石凝望着杨晞,强忍泪水,看起来不但不舍,还有痛苦。
“走吧!”杨晞催促道。
“堂主一定要保重。”枕流道。
“堂主,你要等我们回来。”漱石也道。
杨晞点点头。
于是,枕流和漱石一边牵着阿白,跟着孟樾、谢摇云先行下山,一边不舍地频频回头。
当杨晞转身看洛蔚宁时,看到对方眼中落着泪,哽咽着,她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开口。
“就连你也不跟我走?”
“都逃出来了,为什么不跟我走?”
洛蔚宁连发两问,哭得像个被遗弃的孩童一般。
杨晞握着她双臂,正视她的眼睛,不知觉间也泪流满面。
“阿宁,我是晋廷的公主,走不了的。”
她爹早就说过了,一旦选择做晋廷的公主,她是没有回头路的。
“我可以护着你!”
“你怎么护?若你的士兵看到你和敌国的公主出双入对,伉俪情深,你让他们怎么想,让他们拿什么心思打仗?若周皇帝逼你交出我,逼你亲自杀我以定军心,你是从还是不从?”
现实的残酷逼得洛蔚宁无言以对。
“除非你不当兵了,和我一起隐居世外,但你愿意吗?”
“我愿意。”洛蔚宁几乎脱口而出。
此刻她强烈的想带走杨晞,只想跟她找个地方永远待在一起,从此不问世事。
然而杨晞却道:“我不愿意!”
“这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愿望吗?当年你怪我不辞官随你隐居,现在我们终于可以实现了,你为什么又不愿意?”
“我以前的确渴望你能跟我一起远离朝堂,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过日子,你不用再上战场,不用心怀天下苍生,永永远远只属于我,眼里只有我一人。但现在发现,那时候自己的想法真是天真可笑。我们早就身处局中,哪能轻易远离一切,说走就走?那时候的我不过想逃避罢了!不好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我爹没了,很多无辜的人为此丧命,百姓陷于战乱,流离失所,这天下都乱了。你是一个肩负天命的人,若我带你隐居,这天道将会被改写,黑白不分,正邪倒反,后人都得活在这样的世界,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杨晞双手捧着洛蔚宁的脸庞,继续柔声劝道:“阿宁,我不希望天下变成这样,我相信你也跟我一样。但我们不同的是,你能改变这一切,而我不能,我跟在你身边会连累你。就当是为了我,为了所有牺牲的性命,你离开这儿,离开我,回去重整士兵,用你的营魄抱一,全心全意抗敌,等到平息战乱,修正天下后,我们再见面,好不好?”
她一边说着,一边抹却洛蔚宁脸上的泪水。
经过一番劝解,洛蔚宁恢复了冷静,凝望着杨晞,“好,我都听你的。但你也要答应我,一定要好好活着等我回来。”
“嗯。”
“无论发生什么,你都是我洛蔚宁这辈子唯一的妻子,你什么也不用想,只需要想尽办法活下去,记住了吗?”
“我会记得的。”
说完,杨晞放开洛蔚宁,从袖中掏出一个四方小锦盒,牵起洛蔚宁的手放进她手中。
在洛蔚宁疑惑的目光中道:“里面是一枚蜡丸,你替我交给柳澈。但是你不能打开。”
洛蔚宁望着锦盒,猜出蜡丸里装的是杨晞给柳澈的信函,于是谨慎地拢紧了五指,紧紧将锦盒握在手中。
“好,我绝不打开。”
“这就乖了。”
杨晞抬手轻轻摸了下洛蔚宁的脸,沾满泪水的脸展开一抹俏皮的笑。下一刻,笑容凝固,又覆上离别的惆怅,再次从袖中拿出一样东西。
洛蔚宁看着她张开手,出现在掌心的正是两人的定情之物——玉璜。她牵起杨晞的手,拇指贴着玉璜的纹路。想起自己丢失玉璜造成了两人的痛苦,心情沉重无比。
杨晞道:“这次,一定不要再弄丢了。”
洛蔚宁哽咽着道:“好。一定不弄丢!”
她不舍地凝望着对方,然后俯下头吻在杨晞的唇上。泪水从两人眼中滑落,沿着脸庞流淌到双唇交缠的缝隙。
这次的吻,是咸的、涩的。
不知过去多久,两人才不依不舍地分开,听着彼此微弱的喘息,最后一次近近地细看彼此的脸。
洛蔚宁道:“我走了。你要记得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记得营魄抱一,活着,等我回来!”
“好,你快走吧,这次不要回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