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宁,你醒了。”声音焦急而有些激动。
“巺子。”洛蔚宁口干舌燥,虚弱得发不出一丝声响。
杨晞喂她喝了几口水,她才感觉喉咙舒服多了,迫不及待问:“我睡多久了?”
“就一天一夜。秦王还没赶到,军营里有阿广阿靖在,大伙都好好的。”
杨晞知道她牵挂着什么,便一次性都告诉她了。
洛蔚宁听后果然松了口气,军中的事无需再担心,她终于能一心一意地看看杨晞了。
“真好,我还能再看到你。”走了一趟鬼门关后,这是洛蔚宁最想对杨晞说的话。
杨晞弯唇浅笑,抚摸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又问:“伤口还疼吗?”
“不疼。”
看着洛蔚宁像个孩童一样乖巧又坚强的笑容,杨晞眼中划过苦涩。怎么可能不疼?她的金疮药虽然有止痛麻痹效用,但洛蔚宁的箭伤贯穿身体,伤及骨头,岂是能够轻易缓解的?
洛蔚宁一直都如此,为了不让她担心,即使再痛再苦也不愿说出口。
“睡了那么久,都饿了吧,我喂你喝点米羹。”
“好。”
杨晞早早就炖好了米羹,端了一碗放在床边,等洛蔚宁醒来就能吃上。她顺手捧了起来,搅拌了两下,然后一点一点地喂到洛蔚宁嘴里。
洛蔚宁似是被动地张嘴吃着,眼睛却流连在杨晞脸上,充满了眷恋。
她的巺子是多么温柔好看,差一点她就见不到了。
杨晞触碰到她的目光,蓦然涌上一阵内疚,神色变得欲言又止。
心想,她不能仗着洛蔚宁的喜欢就对她有所隐瞒,洛蔚宁应该知道真相,经过这次劫难后,她有权重新做一次选择。是选择冒着风险继续和她一起还是选择保全自己,放弃彼此的感情。
洛蔚宁吃完一碗米羹后,杨晞拿着巾帕为她拭了拭嘴角,酝酿片刻,终究还是开口道:“阿宁,你可看见伤你的人是谁?”
洛蔚宁摇了下头。
杨晞便告诉她放暗箭的人可能是秦扬的下属何永,以及她传信被向从天的人拦下一事。
她牵着洛蔚宁从被子露出来的手,道:“阿宁,对不起,我没想到父亲会对你如此狠辣。”
“这不怪你。”
洛蔚宁见杨晞神情痛苦,欲言又止的样子,猜到了她想说什么,又道,“你在害怕吗?”
杨晞缄默不语。
洛蔚宁回忆起受伤在山洞的情景,目光忽然变得恬淡安静,悠悠开口道:“原来人死之前,既能和故去的亲人重逢,又能看见她在世间最舍不得的人。那晚在山洞,我看见奶奶了。她向我伸出手,要带我去一个没有痛苦的地方,我当时真的很开心,差点就把手交给她了。”
杨晞的脸色陡然变得震悚,背后升起一片森寒。虽然她知道和洛蔚宁差点就生死两隔,但听洛蔚宁说起这段情景,才更深刻地感受到当时洛蔚宁距死亡有多么近。
洛蔚宁看了看她,与杨晞互相牵着的那只手,五指轻轻地滑入对方指缝间,苍白无血色的脸挤出了微笑,继续道:“可是,后来你出现了,当你把手伸向我的那刻,我发现比起跟奶奶走,我更舍不得你。既然我愿意为你生,便也能愿意为你死!”
说完,洛蔚宁含笑的眼睛滑下两滴泪水。
杨晞被她的话感动得心里既宽慰又痛如刀绞,一只手紧紧扣着她的手,另一手抚在她脸上,替她拭去眼角的泪珠。她和她对视着,所有的犹豫都在眼神交汇中释然了。
……
隔天傍晚,杨晞替洛蔚宁换了药,洛蔚宁恢复了些精力,感觉身子骨躺累了,便让杨晞扶她起来,靠着床而坐。
杨晞喂她喝粥的时候,帐帘外传来李超广的声音,“宁哥!”
洛蔚宁闻声,和杨晞互相看看,然后杨晞便唤了李超广进来。
“发生什么事了?”洛蔚宁的声音仍然虚弱,但较之昨日更加有力量。
李超广见洛蔚宁还不能下床走动,变得担忧,“宁哥,方才收到消息,秦王明日一早就到了。”
洛蔚宁和杨晞又再互相看着,同样忧虑了起来。
未等她们开口,李超广就道:“宁哥伤口还没愈合,我代你迎接秦王吧!若秦王责怪,都由卑职一力承担。”
“不行。”洛蔚宁道,“别的时候可以,但这次绝对不行。”
她和秦扬领了两万多靖乱军出征檀州,结果不仅将领被俘,还全军覆没。秦王必定勃然大怒,正等着她请罪。不亲自迎接秦王,于情于理皆不合适。
杨晞深知事态严重,也不劝阻她,道:“伤口恢复得还不错,明日勉强能下地,但不宜太久。我就是担心秦王愤怒,不知会不会放过你?”
两万多人的军队,不是被俘虏就是牺牲,几乎全都没了。若秦王要严苛追究起来,洛蔚宁恐怕要被军法斩首。
洛蔚宁沉重道:“我想,唯有想出攻取檀州之法,方能消解秦王的怒气。”
“那你可想到了?”
“如今不知檀州城里有多少敌军,而且柳澈又计谋多端,就算秦王领五万大军到来,一时之间也难有胜算。”
杨晞却道:“不,眼下局势变了。阿宁,你想要的,时机已经来了。”
洛蔚宁疑惑地看向杨晞,一时没明白她说的“她想要的”指的是什么。
第二日,洛蔚宁在杨晞和李家兄弟等人的陪同下来到军营几里地外迎接秦王,秦王果然怒火中烧,从见到洛蔚宁后就没有过好脸色。
到了军营,秦王升帐议事。洛蔚宁挺着躯干,缓缓走到中间,单膝跪下来。她伏下身来,伤口仿佛被撕开了一般,她咬了咬后槽牙,强忍着疼痛。
“末将有罪,还请秦王殿下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