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超靖俨然是看到最激动处被打断,从被窝里弹起来,伸手夺回书,“宁哥我还没看完呢!”
“让我看看又如何?”
李超靖笑嘻嘻的,“不知道宁哥好不好这口?我这还有一本,给你!”
说着,他从枕头下抽出另一本,与他手里那本同样大小、厚薄的。然后又躲回被窝看起来了。
洛蔚宁疑惑地看了他两眼,又看了看小书封面,土黄色的纸上画着两个闺阁女子,在院子亭下,一人抚琴,一人喝酒欣赏,画风十分惬意。上写着“我見猶憐”几个黑色大字,是故事的名字。
洛蔚宁无聊、痛苦纠结了几日,终于找到打发时间的玩意,便学着李超靖,躺回被窝,书举在脸上,迫不及待地翻开。
小书图文并茂,一版两幅画,还有人物对话、故事介绍,是图画故事书。
第一页讲述东晋南康公主得知驸马桓温在外宅养着俘虏回来的成汉公主,带着侍女,提着刀,誓要将李公主碎尸万段。
洛蔚宁很快陷进了故事,不由得替那个还没出场的美人捏了把汗,赶紧翻下一页,没想到南康公主看到美人梳妆,一副惊艳到,呆若木鸡的样子。成汉公主哭着诉说国破家亡之苦,求南康公主杀了她。
南康公主却把刀一扔,上前挽着成汉公主,说:“我见汝亦怜,何况老奴。”
洛蔚宁觉得有趣,格格笑了出声,竟不知道这一笑像极了她方才看到的李超靖的“猥琐”笑容。她心想,原来这就是“我见犹怜”的成语典故。
又继续往下翻,南康公主把成汉公主接回公主府,两人花前月下。洛蔚宁越看越古怪,感觉图画画风、人物对话愈发暧昧。心怦然直跳,脸颊滚烫,犹豫了一会,翻下一页。
刹那间,她倒抽了口气,脸上覆上阴霾,啪地把书一合。
方才那一页,两版都是南康公主和成汉公主,两个女子,行云雨之事的“淫秽”图画。
她咬牙切齿地道:“李超靖!”
李超靖从故事中抽离出来,诧异道:“怎么了,宁哥?”
“你给我看的什么书!”说罢,她把书甩到李超靖的脸蛋。
李超靖拿着书,一脸愕然,又无辜。
“你竟然给我看这种书!”
“啊?”李超靖有点意外,他也知道并非所有男人都爱看女女之爱,可传遍了整个营房,不看的也只是还回来,从没有人像宁哥这么大反应。
忍不住问:“两个美娇娘在一起,看着不高兴吗?”
洛蔚宁咬着牙,憋着一口气,脸都张红了,竟无言以对。好像他说得也有道理,她其实还挺想看下去的,只不过被两个女子惊世骇俗的行为惊到了。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怒气消散了一半,反问李超靖,“所以……天底下,两个女子真的可以这样?”
李超靖爆笑如雷,扶着洛蔚宁的肩膀笑弯了腰,原来宁哥生气的点在此,“宁哥你好纯情啊,哈哈……”
洛蔚宁好一顿尴尬,脸红耳赤,气得上气不接下气。
李超靖笑归笑,但也好人做到底,赶紧给他纯情的宁哥科普了自古以来,人们不仅有男女之爱,也有男男之爱,所以女子之间相爱便也不奇怪了!
最后把书塞回她手中,鼓励她大胆看。
洛蔚宁躲回被窝,红着脸,犹豫了良久,终于还是忍不住打开小书,把故事看完了。这本《我见犹怜》是后人根据南康公主和成汉公主的故事展开联想,杜撰的情色插画故事。
两个女子一同生活在后宅里,背着相公桓温在后宅私通,还约好一同出游赏雪。南康公主对成汉公主呵护备至,后者怀孕后,她请了最好的大夫悉心照料,奈何天公不作美,成汉公主最后小产而死,香消玉殒!
洛蔚宁看到结局差点哇的哭了出来!
待到大伙都睡下了,营房安静下来,洛蔚宁把书藏回枕下,平躺着。
将近深秋时节,夜晚有风灌进营房,她感到微冷,拉高被子盖到胸口处。盯着屋顶的横梁,开始思索自己对杨晞的感情,是不是也像插画故事中,南康公主和成汉公主一样?
若非产生了男女之爱,她又为什么会梦到和巺子亲吻?
多日来困扰心头的烦恼,在今夜竟被一个插画故事解决了。她露出轻松的笑容,心想,原来自己对杨晞的渴望是正常的,自古至今,不止她一人!
接下来两天,洛蔚宁在毬门边帮忙捡球,一直傻傻地笑。满脑子不是“原来两个女子之间也可以产生爱情。”就是“原来我也可以喜欢巺子。”
训练结束后,她又一个人坐在看台上,双腿悬在台下,看着天边的晚霞,再度陷入思索。
李超靖走到看台下,两掌撑着看台腾起来,坐到她身边,笑洋洋地道:“宁哥,在想杨教授吗?”
洛蔚宁默不作声,算是默认了。
“过两天就休沐,去找她呗!”
洛蔚宁沉默片刻,忽然悠悠地道:“阿靖,你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吗?”
李超靖偏起头,想了想,忽然怅然若失起来,道:“知道呀!喜欢一个人呢,就是即便再忙再累,也要偷得空闲去想她;只要想到她,心里就高兴,情不自禁就想笑。每天都想见到她,纵使世间女子千千万,我却只想对她一人好。”
纵使世间女子千千万,我却只想对她一人好!
这句话击中了洛蔚宁心坎,这不正是她对巺子的感觉么?
接着,李超靖感怀身世,说起十四岁那年的往事。
他家住在汴京狭窄的巷子,隔了一条街的对面楼上,住着一个比他年长几岁的娘子,每日夜出早归。她衣着华美,涂脂抹粉,在当时他的世界里,像天仙般存在。每日晚上他就站在屋门外,等她出门,只为与她攀谈几句。后来两人熟悉了,只要娘亲做了好吃的,他都会送到对面。
只可惜当他想要表明心意的时候,那个娘子就消失不见了。
他为此伤心了好几个月。后来听爹娘说,娘子是个唱曲的艺伎,被一个富商看中,做小妾去了。
如今提起,李超靖仍喟叹不绝,泫然欲泣,“要是当时我早点表明心意,她就不会消失不见了。”
“可你当时只有十四。”
“只要我恳求爹娘,十四也可以娶妻的!”李超靖肯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