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秦王心也凉了半截。既然魏王行程保密,那必然是为了稳定军心,他这个靖乱军元帅位置怕是坐不住。
正如他所料,魏王当众宣读了靖乱军易帅的圣旨,并传赵建口谕,召秦王回京。
秦王以为大祸临头,吓得脸色苍白,双腿都软了,身边的内侍赶忙扶着才不至于摔倒。
“二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魏王扶着秦王肩头,道:“容后再谈吧!”
魏王的接风宴散场后,留了秦王在行宫密谈。诸将官离开的时候议论纷纷,揣测汴京发生了什么事。
洛蔚宁一路压抑着震惊,和杨晞回到营房的院子里才开始谈论。
“檀州兵败的事会不会早已传回京城了?”
杨晞蹙着眉头思索了起来,她有想过这个可能。但若是因为兵败而易帅,魏王不至于在众人面前三缄其口。从圣旨里,她能感受到措辞里并无责怪秦王之意,魏王对秦王说话的时候语气温润,面色沉重,似乎在暗示秦王,易帅非他的过错,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再看魏王今日的一袭白衣,与他往日的穿衣风格迥然不同。
她瞥见地上凋零的树叶,抬头看去,眼前这棵栽种在院子中央的梧桐树,几乎满头叶子都红彤彤的。她恍然想起,现在已是深秋季节了。
她扳着指头,喃喃自语地计算着。
“巺子,你在想什么?”
“我知道了!”杨晞恍然大悟,然后笑了出来,笑容里有欣慰,眼神还带着些许凌厉。
“快半年了,死得还真是时候!”
第117章整蛊
◎你说等你当官了就回来迎娶我的。◎
第二日,不等洛蔚宁等诸将官送行,秦王就带着幕僚团匆匆出发回京。后来军中上层才流传开了消息,原来是从前宠冠六宫,在后宫煊赫一时,后来被废黜打入冷宫的王贵妃病逝了。
至此,靖乱军所有大事由魏王全权处置,他很快召见了洛蔚宁询问檀州的情况。洛蔚宁把檀州大败,副帅被俘,以及柳澈的招安条件一一禀告魏王赵珙,并言柳澈虽为女儿身,却是难得的将才,只要招安她,不足三月就能把剩余匪军剿灭。
秦王在得知王贵妃病亡,自己又失了靖乱军元帅之职后,深知大势已去,是保不住王敦的了。唯有恳求魏王念在兄弟情谊,把檀州大败和副帅被俘虏的事情瞒下来。魏王履行了承诺,只在军情奏折中称赞柳澈的才能以及招安条件。
接下来十余天,檀州城里城外两军风平浪静,但远在汴京的朝堂却掀起了狂风巨浪。
向从天得知赵建收到魏王奏折后,立即令枢密院事吴焕怂恿张党人弹劾黄湛和王敦,此事迅速发酵。驸马向恒暗中动用国子监的关系,发动了学生在宣德楼外跪伏请命,为了大周江山稳定,问罪黄湛,罢免户部尚书。
没了王贵妃的撑腰,王敦被众多官僚落井下石,赵建迫于压力,为了早日平乱,遂捉拿了黄湛,罢官王敦。当圣旨传到后,魏王亲自到檀州城外宣读,柳澈被封靖乱军前军军师,率领兵将归还城池。
至于被俘虏的副帅秦扬,不慎被青军里一个嚣张恶劣,目无军纪的男兵打折了腿,柳澈为了给靖乱军一个交代,已将这名士兵斩首,魏王便也不好再追究。
伤筋动骨至少三个月才能下地,秦扬既然无法领兵打仗,魏王便将他免职打发回汴京休养。而洛蔚宁招安有功,取代了秦扬,任前锋将军兼靖乱军副帅。
天高云淡的深秋,萧瑟的风愈发的寒冷刺人。
洛蔚宁穿着便服,外面披了一件米白色鹤氅,坐在院子的池塘边投喂鱼料,显得十分悠闲。魏王给了她几天时间休养,伤口即将愈合,几乎不觉得疼痛。她的脸上恢复了血色,和从前一般神采奕奕。
一会,守门的士兵走到她身边道:“禀告副帅,柳军师求见,人已经在外面了。”
“柳澈?”
洛蔚宁先是惊疑和警惕,之前在战场上,柳澈每次见到她都说一些不正经的调戏话,让她很不自在,这会来找她会不会又是让她当“压寨将军”?不过那都是双方敌对时候的事情了,说不定以前只是柳澈的激将法。如今柳澈是她的部下,来找她或许是为了商谈军情。
自从柳澈接受招安后,自己都没跟她好好聊过,于是她命人将柳澈请了进来。
柳澈依然穿着惯常的红衣,脸上涂抹妆容,脚步轻快地来到洛蔚宁身边,笑容活泼得如盛开的桃花。
洛蔚宁虽然对柳澈此前的调戏心有芥蒂,但努力佯装轻松,笑道:“柳军师来了,快坐!”
“谢谢将军了!”柳澈的语气并没多严肃,仿佛不把洛蔚宁当头儿,而是平起平坐的友人。
洛蔚宁也不是爱摆架子的人,反而习惯柳澈这个样子。
柳澈看着洛蔚宁拿着鱼料罐喂鱼,悠闲自得的模样完全不像个病人,又打趣道:“呦,将军身体恢复得这么快,看来被杨医官调养得不错嘛!”
洛蔚宁心头一紧,笑容突然凝固。还以为现在大家关系不一样了,柳澈会变得正经点。她不知道答什么,呵呵笑了两声。然后眼睛盯着池塘里游动的金鱼,余光却瞥见柳澈在看她,看得她如坐针毡。
柳澈细细打量洛蔚宁的脸庞,浓淡适度的眉毛,两睫弯弯,五官阴柔,不似男子的刚硬,忍不住在心里窃笑。早在几年前第一次与她见面时候她就识破她的女儿身了,所以才不介意她行骗,资助了她盘缠。
她忽然想看看,要是洛蔚宁知道自己认出她的女儿身,会有什么反应?
“你看着我干什么?”未等柳澈开口,洛蔚宁就忍不住道。
柳澈又发出两声风铃般的笑声,道:“属下就是想不明白,军中这么多美男俊杰,为什么洛将军偏偏就喜欢杨医官?”
洛蔚宁心里咯噔了一下,看向柳澈,眼珠子惊得一动不动,“我为什么不能喜欢杨医官?”
柳澈诡异一笑,附在洛蔚宁耳边悄声说,“我知道你是个女子!”
“你……”
“你猜……我把这个秘密散播出去,不知将军这位置还能不能坐得住,你和杨医官还能不能继续虚凤假凰?”
洛蔚宁盯着柳澈笑盈盈的脸,妖艳又贱兮兮的,看起来不像正经的。然后想起招安前杨晞和她说的话,柳澈与常人不同,她心怀天下,只想与大公无私,愿为苍生谋福祉的人为伍。她不敢自诩是这种人,但柳澈既然选择归附她,必然认定她是,所以她怎么会因此出卖她?
她学着杨晞赌一赌柳澈的心思,露出了憨憨的笑容,道:“柳军师不会的。”
“为什么不会?”
“唔……像柳军师这么有才华的人,接受招安必然想有一番作为,为天下百姓谋福祉。而你,必须掩护着我,因为除了我,有哪个将军愿意接受一个女子作军师,愿意在战场上听一个女子指点,是不是?”
柳澈没想到洛蔚宁这么快就识破了她的玩笑,怏怏不快地抿了抿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