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头发仍是入狱前那般全部束起,干净整齐。
天牢烛影摇曳,划过她面无表情的面容。这是她入狱后的第一夜,她活了十八年,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身处这般境地。但此刻她的心思全然顾不得悲春伤秋,完全不在意生死,仍陷在杨晞带给她的伤痛中。
她甚至还盼着快杀头,因为没有比死更容易让她解脱了!
突然,天牢门吱呀一声开了。两个举着火把的狱卒率先进来,接着进来的是秦扬、王敦以及与王敦年纪相当的大理寺卿。
洛蔚宁仿若没听见一般,眼神也不给,一动不动。
秦扬望着洛蔚宁蜷缩成团的可怜侧影,忍不住勾起一抹冷笑,抬高声音嘲讽道:“堂堂神卫军都虞候,怎么会沦落到蹲大牢了?”
洛蔚宁听到是秦扬的声音,还冷嘲热讽的语气。想到自己就是栽在他手上的,就猜到他来落井下石了!
大理寺卿看了看守在天牢的几个狱卒,严肃道:“来人,将犯人绑起来,本官要亲自审理她!”
很快,两个狱卒将洛蔚宁拖出来,五花八门地绑在了十字木架上,洛蔚宁仍然不为所动,淡漠地望着眼前几个阴险小人。
狱卒为王敦和大理寺卿搬来了椅子和茶几,两人坐在洛蔚宁面前的五步之外,冷眼看着洛蔚宁,浅尝热茶,好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
而秦扬则站在洛蔚宁跟前,挥动着鞭子,唇角勾起邪笑,小人得志的模样。
“你们要问什么就直说吧,何必这么大的阵仗?”洛蔚宁冷冷笑道。
秦扬道:“洛蔚宁,你才十八岁,入军不到两年就当上神卫军都虞候,你是怎么敢当的,难道自己几斤几两还不知道?”
“我十八岁当禁军将领,还真的要谢谢你秦扬啊!为了将我推上虞侯之位,不惜连自己的父亲也背叛,与奸党勾结。”洛蔚宁反讽道。
秦扬被戳到痛处,挥起鞭,噼啪,连抽两下,狠狠打在洛蔚宁身上。洛蔚宁转过头去,痛得咬着牙,倒抽了口气,但始终一声不吭。
身上传来火辣辣的痛,并且感觉有血水滑落,她的白色囚衣,很快被染了一道红痕。
显然秦扬是下了死手,两鞭就把她抽得皮开肉裂。
秦扬解了气,继续道:“人往高处走,既然在我爹麾下要被你这个庸才压着,还不如另寻出路?哪像你这个蠢货,有驸马不当,非要赴死,你以为我表妹就会因此念你一辈子?哼,我跟她的亲事早就得长辈认可,等我们一成亲,她就把你忘得一干二净了!”
说到杨晞,洛蔚宁的心仿如被万箭穿过,牵起浑身剧痛。眼眶含着泪水,她却咬着牙强忍,绝不能在对手面前流下来。
秦扬又冷笑道:“不过你猜得没错,是我识穿了你的身份,联合王县公将你推上都虞候之位,若不是为了等成德公主将你点为驸马,早在几个月前我就揭穿你了!”
当初王贵妃和王敦为了将此事闹大,等皇帝开口让洛蔚宁尚公主,就这么等了几个月,让洛蔚宁过了几个月的逍遥日子,秦扬这口气憋太久了,今夜,他要一一讨回来!
秦扬又凭空甩动了两下鞭子吓唬洛蔚宁,“洛蔚宁,今晚你最好什么都招了,否则我让你生不如死!”
“你想让我招什么?”洛蔚宁丝毫没有惊惧。死都不怕,区区几鞭子,又怎么吓得了她?
大理寺卿率先开口道:“洛蔚宁,秦少将军与我说,你不愿尚公主,是因为你本身就是个女子,可是事实?”
洛蔚宁目无焦点地盯着一处,沉吟道:“若我喜欢公主,又怎会在意自己是男还是女?”
“那你可是个女子?”大理寺卿又再追问。
“是又如何?”洛蔚宁坦然地道。
从她不打算娶公主开始,就没想过隐瞒身份。
大理寺卿道:“好。我已经问到了想要的答案,接下来就交给王县公了。”
秦扬与王敦对视一眼,王敦点了下头,秦扬转而厉喝:“来人,将刑具拿上来!”
话音刚落,两个狱卒便搬来了拶刑的工具,然后将洛蔚宁的双手自木架上松绑下来,十指夹进了拶子间。
洛蔚宁望着这拶子,心底升腾起恐慌。小时候在家乡到公堂上凑热闹,那些官兵就是这么对待女犯人的,女犯人忍不住痛楚,往往什么都招供了,不招的,手指被夹得血肉模糊,当堂断掉。
“你们要干什么?”洛蔚宁怒道。
王敦抿了一口茶,道:“自然要跟你算旧账了。洛蔚宁,今晚你最好把一切老老实实交代了,否则本县公让你生不如死。说,当初你带着魏王查封了橘井堂,那背后指使之人到底是谁?”
洛蔚宁瞳孔震惊,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颤。
她什么都可以招,唯独这个不能!若是说出来了,那无疑是将杨晞置入死地!纵然她如今有多痛恨杨晞,她也不会出卖她!
看着自己被夹在拶子之间的十指,洛蔚宁绝望地深呼吸了口气。想来今晚秦扬与王敦是要严刑逼供了,不问出她背后的人是谁便不会善罢甘休的。今夜她不死,十指也得废掉了。
见洛蔚宁迟迟不作声,秦扬夺过拶子右边的绳,怒道:“洛蔚宁,到底是谁?”
“是我,就是我看不惯橘井堂囤积药材,草菅人命!”
王敦恼怒,瞥了一眼秦扬,于是秦扬和另一名狱卒缓缓牵扯绳索。
洛蔚宁望着拶子越来越紧,十指渐渐生疼,痛得她倒抽了一口凉气。
“洛蔚宁,你说不说?”王敦继续道。
“就是我,就是我要对付你们高党所有人!”
她话音刚落,秦扬和狱卒猛地一牵绳子,那拶子仿佛要将她十指指骨夹断一般,痛得她仰面惨叫了一声,脸色也苍白了,额上渗出汗珠子,浑身开始颤抖。
“洛蔚宁,想少受点苦你就说出来吧?”王敦阴冷笑着。
洛蔚宁盯着他,挤出一抹轻笑,虚弱地道:“是我!我看不爽你又胖又丑,就想整你!”
“砰!”王敦怒摔手中茶杯,暴怒起来,“给我扯,使劲扯,把她的手指折掉!”
接到命令,秦扬狠狠地牵扯着绳子不放手。
剔肉拆骨般的疼痛自指间牵连到浑身上下,洛蔚宁痛得惨叫不绝,声音回荡在整个天牢。
她的泪珠子一颗一颗不由自主地滑落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