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澈也相信,杨晞一定不会介意她利用她来刺激秦扬,只要她们打败晋军,尽快收复汴京,想怎么用都行的。
入城以后,洛蔚宁果然问起了今日柳澈对秦扬说了什么,柳澈只说了离间秦扬和欧阳灏那部分,洛蔚宁并不认为这能刺激到秦扬,达成离间,于是继续追问,柳澈只是含糊其辞地说了几句,搞得洛蔚宁摸着脑袋纳闷。
柳澈拍了下她肩膀,道:“放心吧,估计不出三日,秦扬就会主动出城攻打我们。”
且说秦扬从城楼回去后,柳澈的话像魔咒般始终在脑海挥之不去。
“若离开了欧阳军师你,他的无能就原形毕露了。”
“秦大帅你最好有自知之明,凡事听欧阳军师的,别瞎指挥。”
“我表兄其人,有将门之后的骄傲,却无将门之后的勇谋。”
“明眼人都看得出你秦扬无勇无谋,少年靠爹,现在靠军师,哪哪都不如洛蔚宁。”
“我呀,都不用算你八字,你永远都娶不到你心爱的公主……”
一句又一句交织回响,其中还夹杂着柳澈清脆的嘲笑声,怒火在胸腔燃烧,大脑变得混乱。
“啊……”
秦扬厉吼一声,猛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双手在面前的书案上乱拨一通,把桌上所有书籍、信函都扫落地上。
他怒目大睁,怒气急喘,好一会才逐渐平息下来。
他想起自己对向从天和杨晞说过,等歼灭周军,为大晋完成统一大业,将功补过,再与公主行大婚之礼。可如今却龟缩衡北城,谈什么歼灭周军?
秦扬思虑一夜,翌日就命左副将和军队副将军整顿兵马粮草,准备出城进攻清宁军。
欧阳灏得知后,火急火燎地走到军署议事堂,对正在和其他幕僚、将领商讨作战计划的秦扬道:“大帅这是在干什么,不是商定好固守不出,以退为进吗?”
秦扬看着欧阳灏站在自己面前,激动地质问的样子,怒火骤然从心底升腾起来。这人仗着才华,素来目中无人,自从那次他嘲笑兵部侍郎后,他就对他有所厌恶,只是后来欧阳灏献策擒住洛蔚宁,立下大功,对他的赏识之情暂且胜过了厌恶。
如今他仗着在汴京得向从天赏识,连升四级的恩宠,变得更加目中无人。一来到就气势汹汹地质问他,俨然不把他当做大晋一人之下的兵马元帅。看来是他屡次接纳欧阳灏的献策,让欧阳灏产生了自己可以主宰战事,所有人必须对他言听计从的错觉了。
不过想到柳澈有意离间他们,避免中计,秦扬忍下怒气。
冷淡道:“本帅改变主意了。”
“为什么?大帅是不是听信了那柳澈的话?此人工于心计,你千万不能落入她的陷阱!”
秦扬直视欧阳灏,神情严肃:“与那妖女无关。两军僵持不战,对我军也是一种消耗。万一洛蔚宁一直不打,我们要等到猴年马月?”
“周军不可能不打的。现在两淮粮仓在我们大晋手里,我军军粮、物资比他们多十倍有余,他们耗得过我军吗?这场战事谁沉得住气,谁就胜利。”
秦扬又道:“那欧阳军师,本帅问你。我们晋军兵强马壮,粮草充裕,本来一路南下,一直占据主动权,为什么现在龟缩衡北城,成了被动一方?从古至今,本帅就没听过光靠防守一统天下的!”
秦扬的话听着还挺在理的,欧阳灏差点被他说服,然而他很快发现这番理论的破绽,忙道:“不是不进攻,而是现在时机未到。再耗上一月,周军的粮草和士气消耗得差不多再进攻才能取胜。现在出兵,无异于送死!”
看着欧阳灏自负的模样,秦扬的耳际忽然又响起了一句话。
“秦大帅你最好有自知之明,凡事听欧阳军师的,别瞎指挥。”
然后回过神来,不耐烦道:“行了,本帅意已决,今夜就出兵。”
“大帅!”
欧阳灏掷地有声,语气激动,在秦扬听来像是警告,怒火终究爆发了出来。
秦扬双掌用力拍在身前的桌上,屋内响起“砰”的一声巨响,所有人吓得身躯一震。
他怒目圆瞪,对着欧阳灏,“你是不是以为整个军队,只有你有资格调兵遣将;是进是退,只有你有资格决定?”
欧阳灏很快从惊吓中缓过来,目光无畏地直视秦扬,内心百感交集,愤怒、失望、嘲笑。
最后唇角翘起,对秦扬拱手道:“大帅多虑了,属下不过一介小小幕僚,哪敢僭越?既然大帅已决定出兵,那属下请命驻守城内,随时等候大帅归来。”
秦扬清楚欧阳灏提出驻守衡北城的意图,不过是担心兵败被连累罢了!还未出兵就认为他会兵败,这人果真自大,真以为离了他什么都做不成。
“好,还请欧阳军师守好衡北。”
秦扬懒得再跟欧阳灏争论,只要别拦着他出兵什么都好说,所以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的请求。
他要早日荡平周军,为大晋统一天下,然后以江山为聘,和杨晞完成大婚之礼。
子时刚到,秦扬带着左副将率领上万士兵突然袭击周军营寨。由于连日来周军多次到衡北城外企图引他们出城皆以失败告终,所以秦扬自以为这次袭击出人意料。孰料刚攻入周军营寨,发现士兵寥寥无几。且周围布满了机关,箭矢像黄蜂般从西面八方射来。同时,地上接连发生爆炸,许多士兵被原地炸飞,肢体散落各处。
一会,两边和背后涌出无数敌人。
马儿嘶鸣,士兵惨叫,晋军刹那间乱作一团。
秦扬坐在马背上,惊恐地环视四周,这才相信柳澈和洛蔚宁早就料到他会主动进攻,从而布下众多埋伏。而他,竟然真的乖乖进坑了!
他愤怒地厉吼一声,猛地挥起红缨枪杀向周军。
大战到天明,秦扬和其左副将才带领士兵杀出了退路。
东西两个方向都有周兵挡住去路,秦扬迫于无奈,只好带着残兵沿着来时路逃回衡北城。
洛蔚宁、孟樾、谢摇云率领数千士兵追到衡北城外。
只见衡北城城门紧闭,城楼上站满了弓箭手,严阵以待。
欧阳灏和副将军及一众将领、幕僚立在城楼中间,看着秦扬带着仅剩的上百名士兵往城门撤退,身后是黑压压的追兵。
护城河对面,秦扬在手下的掩护下策马跑在最前头,手里紧握红缨枪,头上的盔不知所踪,脸上、身上沾着黑色火灰和暗红血迹,又脏又狼狈,他边逃边向城楼声嘶力竭地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