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年轻娇俏的脸上是发自内心的心疼,慕容清却无暇理会,凝神陷入了沉思。脑海中自然而然地冒出了受箭伤当日,在通天谷山岗上指挥军队布阵的一抹绯色身影。
以往借着向从天暗中传递的军情,大周军队在顺国骑兵面前不堪一击,就连镇守西北的强悍之师唐家军也在她手下全军覆没。没想到遇上这支军队,她不仅损失了几万兵力,还差点丢了性命,落得个狼狈逃窜的下场。直到如今,她的屈辱感仍然挥之不去。
逃回军营后,她很快就命人打探那名红衣女子的身份,才得知她原是大周的造反头目,是洛蔚宁力保下来,并招安成为军师的柳澈。
以一介女子身份立足大周禁军,指挥着千万男子,她倒想看看这个柳澈何德何能?此人,她迟早是要会一会!
正当她想得出神,营帐外传来焦急的通报,“报……三公主,周军闯进来劫营了!”
慕容清闻声看向门外,侍女赶紧过去掀开帘子,一名士兵垂首立在门外。
士兵又道:“周军突袭我营,欲劫走楚王!”
慕容清又惊又怒,旋即起身穿上衣裳,一边怒道:“这个秦扬,劫营也不提前打招呼!”
手臂带着伤,慕容清的动作一如既往的干净利落,很快就穿好衣裳,提起佩刀就往外走。
那厢,楚王营帐周遭陷入了激烈的厮杀,来劫营的几百名大周士兵在顺国士兵的团团包围下不断挥刀砍杀,篝火映照下,鲜血呈一条条弧度喷洒在刀光剑影中,嘶吼声和惨叫声交织一片,更有士兵陆续倒下的身影。
楚王被士兵护在中间,内侍还在帮他整理还没穿好的外衣,双腿已被士兵推着往前走,显得狼狈不堪。好不容易他们才冲出包围,但楚王至今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有所顾虑地回头看。
“本王就这样走了,那议和怎么办?”
护在他身边的士兵道:“殿下放心吧,是洛将军识破顺国无意和谈,故意扣留殿下的阴谋,特意派卑职前来营救的!”
楚王知道士兵口中的“洛将军”是洛蔚宁,这才放心不少。虽然此前洛蔚宁不管他身处敌营的险境,仍然北上进兵打了顺国一个三战三捷,他因此对此人甚为不满。但后来他被扣留在此多日,终于证明洛蔚宁当初的做法是正确的。他现今也认为顺国无心议和,与洛蔚宁的想法不谋而合。故而听到这些士兵是洛蔚宁派来的,心里就踏实了许多。
他想起与他同来议和的王爷,又急问,“那王叔呢?”
士兵又道:“殿下放心,老王爷那边有人营救!”
士兵话未说完,迎面飞来一支流矢,他眼疾手快地抬起刀,“叮”的一声,流矢挡在了楚王面前。楚王露出了后知后觉的害怕,不敢再多言,只能在心里祈祷尽快逃离这儿。
紧随流矢而来的是慕容清率领的军队,密密麻麻的身影,比大周士兵多了数十倍,让人看了绝望胆寒。
慕容清骑在马背上,大喝一声:“敢踏出营地半步者,格杀勿论!”
说罢,刀起刀落,一抹鲜血从她面前划过,马蹄踏过方才倒下的尸体,冲入了厮杀阵中。
更多的血洒在空中,更多的尸体伏在地上,簇拥在楚王四周的士兵越来越少,而他突围的进程变得举步维艰。
慕容清看着楚王惊恐得瞳孔放大,眼中露出了嘲讽。不过是区区千人厮杀的小战场,堂堂一国皇子就吓得脸色青紫,比她这个女子实在逊色太多了。
环顾战场,劫营的周国士兵所剩无几,拥在楚王身边的只剩下一名内侍和三名士兵。慕容清眼里的嘲讽逐渐消失,摇曳的篝火反映在眼珠子,射出一抹锋利的寒光。
她停下了动作,马立在原地,目光依然盯着楚王,缓缓抬起左手,两名弓箭手立即跑到她身后两侧,挽弓搭箭,手掌挥下,接二连三的箭矢朝着楚王那边射去。
眼看着楚王身边的几名士兵陆续中箭倒地,慕容清毫不犹豫地抓起马背上的大弓,挽弓搭箭,嗖的一声,箭矢穿过士兵之间的缝隙,直直地插中楚王的胸膛。
楚王身板一缩,瞳孔大开,低下头,刚发现自己中箭就往后倒了下去。
“殿下……”
内侍的惨叫声几乎响彻了整个军营,他跪下来看着楚王死不瞑目的尸体,充满屈辱的眼神瞪着慕容清。
哭着怒斥:“你们……好大的胆啊!”
此时,除了这名内侍,所有前来劫营的大周士兵,包括楚王都死于混乱中,厮杀终于停了下来,慕容清便令两名士兵押起内侍,内侍自小陪伴楚王身边,颇有气节,不断地以头抢地欲殉楚王,慕容清只好命人将他绑起来关押,毕竟留下这一活口他日大有用处。
随后,慕容清以楚王死于流矢,与周国的关系彻底破裂为由,当晚就亲率两万精兵突袭晋城。
从劫营解救楚王,到慕容清率兵突袭,秦扬和慕容清都心知肚明,这不过是双方共同编织的一根导火索。当慕容清兵临城下,晋城守军自然毫无准备,黑暗中被打了措手不及。
洛蔚宁被夺去帅权后,秦扬只给了他伍营,其中包括两个女营,安排他们驻守南门。军营离南门不远,这晚她在睡梦中被着急的呼号声吵醒,刚坐起床来,李超靖便来到门外,告诉她顺国军队突袭晋城了。
她惊得一个激灵,立即起身,穿上衣裤和盔甲,握着佩剑就往城楼上跑去。
只见城楼上运送兵器火药的士兵不断走动穿梭,呼喝声不绝。李超广指挥着士兵往城外放火药箭,正在护城河上搭桥的顺国士兵随着一声又一声的轰炸,纷纷摔落水中,接着又有别的士兵替补上来,但始终无法越过护城河。
洛蔚宁挺身立在城垛前,左手佩剑,穿过黑夜盯着护城河对岸,但始终看不清对方有多少兵力。
李家兄弟经过一阵匆忙的调遣,来到洛蔚宁身边的时候已是灰头土脸。
“宁哥,敌人来势汹汹,得赶紧找秦扬调兵过来。”李超靖道。
“恐怕别的城门已自顾不暇了。”洛蔚宁分析道。
南门是离顺国军营最远的城门,竟也遇上偷袭,那其余城门必然也受到袭击,敌人在那边偷袭的兵力只会有增不减。
忖度过形势后,洛蔚宁命令道:“你们兄弟守在这里,绝不能让敌人闯进来。”
李家兄弟齐声领命,洛蔚宁匆匆走下城墙,刚好碰到柳澈,于是两人一同策马赶往位于晋城中央的官署。
果然如洛蔚宁所料,所有城门都遭到了袭击。与她们一同踏入官署大堂的还有几名匆忙赶来的文官武将,而钟知府和秦扬早已坐在议事堂内。
只见两人脸上布满了阴霾,钟知府还拿着一张信,手显而易见地颤抖着。
洛蔚宁问道:“钟知府,顺军突袭晋城,可有下了战书?”
“有。”
钟知府缓缓把战书搁下手边的几案,平静的话音透出一些愠怒,“战书上言,今夜我军突袭顺国军营欲救楚王,擅自出兵,不与诚信,故而出兵讨伐。”
洛蔚宁、柳澈等人听后满心狐疑,究竟是谁派兵突袭顺国军营,此事又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