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蔚宁含着泪光的眼眸担忧地看着她,丝毫不听劝阻,左手伸向她,只有在碰到她的时候才决定将兵符交出去。
朱子成看穿了她的意图,突然拉住了杨晞,推着她走到自己右侧,腾出左手伸向洛蔚宁,喝道:“把兵符交出来!”
洛蔚宁无奈,只好一手将兵符慢慢递过去,另一手慢慢伸向杨晞。而她身后的李超广和孟樾都紧握兵器,凝神屏气地看着两手的交接处。
“巺子,把手给我。”洛蔚宁道。
杨晞犹豫了一会方缓缓抬起手,紧张得一颗心快要跳将出来。
朱子成看着洛蔚宁手中的几块黄金铸造的虎符,露出了贪婪而骄满的笑容,眼锋扫过洛蔚宁,闪现一抹阴狠的光,他迅猛抓起了兵符。
身后的柳澈惊呼:“救人”
洛蔚宁倏然握着杨晞的手,正要把人拉回来,却不料朱子成朝她狠踹一脚,手掌脱离了杨晞的手,身体往后倒去。
朱子成举起长剑,剑锋在火光中露出一抹寒光,寒光自上而下冲向洛蔚宁。一切都在瞬息之间,李超广和孟樾冲上前去,却来不及营救。
杨晞眼见着剑尖刺向洛蔚宁,接着听闻兵器插进骨肉的刺耳声音,看见鲜血飞溅。她吓得心脏猛然一跳,惊呼一声,脸色霎时苍白如纸。
洛蔚宁反手用护腕抵挡,剑尖没碰到自己身上,却看见地上一抹血迹。
她赶紧抬头看,先是见到朱子成目瞪口呆地僵立原地,身上一把剑从后穿插出来,鲜血正从剑锋与身体交接处汩汩流淌,握剑者正是方才扬言要保护殿帅的士兵。
洛蔚宁只匆匆瞥了一眼就发现杨晞身子一软,昏了过去。
“巺子!”
洛蔚宁扑起身来,及时抱住了杨晞。
“阿宁!”
杨晞突然惊呼,从昏迷中醒过来。
“巺子,我在这呢!”
洛蔚宁一直守在床边握着她的手,听闻她惊叫,赶紧坐到床上,俯身看着她,摸着她的脸。
“巺子,我没事了。”
杨晞的视线从朦胧愈渐清晰,从昏暗的暖黄烛光中看到洛蔚宁正对着自己的干净的脸庞,心里满是不真实的感觉。她想起自己昏迷前,朱子成一剑插在洛蔚宁身上,鲜红的血液划过她的视线,那个时候,她以为失去了洛蔚宁,仿佛心都从身体抽离出去,吓得昏了过去。
洛蔚宁眼眶含泪,耐心地为她解释当时的情形。
杨晞听罢,猛然起身抱着洛蔚宁,迫不及待地想要求证什么。真实的触碰感以及对方身体的温暖无一不在证实着洛蔚宁的存在,她激动得泪水像雨珠子一般簌簌流出来。
“阿宁,你还在!”
洛蔚宁心如刀绞,手掌紧紧贴在杨晞的后背,几乎要把她揉进怀里,她哽咽道:“我在,我怎么会舍得离开巺子?”
“巺子,对不起,都是我没保护好你。”
洛蔚宁一想到自己疏忽,身为丈夫却没保护好杨晞,让她成为了人质,又是一阵内疚。
“不怪阿宁,当时我人在宫里,防不胜防。”
杨晞听到洛蔚宁抽鼻子的频率比自己还多,轻轻推开她,看着她满脸泪水,哭得比她还狠,哭笑不得地为她抹着泪。
洛蔚宁也笑了,抬起衣袖温柔地为杨晞擦拭干净脸上的泪水鼻涕,彼此看着笑了。
少顷,洛蔚宁捧起几案上的一碗药,道:“暗香说你是忧虑过多,心急之下晕倒的,身体有些虚弱,得喝些药。来,我喂你。”
“好!”
杨晞张开嘴,小口地喝着洛蔚宁送到嘴边的汤药。她想起洛蔚宁拿兵符换取她的性命,容色骤然沉重起来。
“阿宁,你怎么可以那么糊涂,若今夜当真被朱子成拿到了兵符,我们还不是死路一条?”
洛蔚宁看着她的样子,不由得笑了笑,看来此事不跟她解释清楚,以后自己在杨晞心里的形象就更加愚蠢且不识大局了。
她道:“其实这是我与郑帅商量过后决定的。”
秦渡当殿前司副帅几年,在殿前司收买了不少兵将,杀死朱子成的小将就是其中一个。这些人郑铭和向从天几乎都认识,正是向从天在宫中多留的一手准备。
他们知道朱子成会利用杨晞要挟洛蔚宁,于是决定首先顺从他的意思,当他降低了戒备,谍将再出手将他杀死。
杨晞恍然明白,不得不钦佩自己的父亲深谋远虑、手段高明。当初暗中扶植秦渡当上殿前司副帅,为的就是这一天。
两人又聊了一些关于平定谋反的细节,杨晞知道洛蔚宁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便开口道:“我没事了,你赶紧去忙吧,这时候更不能出乱子。”
洛蔚宁笑容温柔,头蹭了蹭杨晞,“我再多陪陪你,别赶我走好不好?”
反贼既已伏法,又有什么事比杨晞更重要?
这场宫变从二更天战到四更,死伤无数,血流成河,到了翌日清晨依然未把大内和汴京街道清理干净。洛蔚宁只好令士兵封禁了道路,切勿让老百姓瞧见。
当天傍晚才清理完毕,李超广把死伤报告交给洛蔚宁看,洛蔚宁看着那将近上万的死亡禁军名单,全身都震撼了。
她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一双不知沾了多少鲜血的手,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
这瞬间她忽然明白了,一场权力斗争,根本就无所谓是是非非,无论魏王还是秦王当储君,都是踩着上万人的尸体登上那个宝座。
“将军。”李超广唤了一声。
洛蔚宁道:“你们忙了一整天都累了,快回去歇歇吧,明日还要迎接官家回城。”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