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蔚宁策马在前,抬起手,整个队伍看到指令便停了下来。她调转马头,只见孟樾下马掀开车帘,绯红色的身影从车上下来。
她和李家兄弟策马往回走,柳澈也朝他们迎面走去。
几人下了马,和柳澈孟樾互相看着,脸上弥漫着沉重,却硬是在唇畔弯起一抹弧度来佯装轻松。
洛蔚宁偏头看了一眼前方纵横不同的几条路,叹息道:“柳军师,我们就在此暂别了。”
柳澈点了下头,眼睛不忍从洛蔚宁身上挪开,叮嘱道:“千万记得要提防秦扬,这一路回去我就不能陪着你了。”
洛蔚宁无奈笑道:“柳军师这话说得,陪不陪的,本将又不是小孩!”
李超靖也笑道:“对呀,柳军师这模样,好像……好像……慈母送游子!”
这么一比喻,李超广和孟樾也忍俊不禁。
柳澈又气又羞,脸颊都红了,立即反驳,“你们以为我想这样呀,还不是答应了人家妻子,要将人好好的带回汴京,我可是最讲信义的人了。”
洛蔚宁与柳澈相处多时,虽然对方是军师,辅佐和指导她的言行举止都止乎礼义,可柳澈性情骄纵,还有经纬天地之才,本可恃才傲物,但她却偏偏没有,耐着性子教导她,从不看不起她,处处为她的安危着想。如果这是一个好军师理应做到的,那柳澈私下会时不时长久地注视她,还会冲她发脾气,便不是一个军师所为了。
她一直明白柳澈的心意,但人心只有一颗,她给了杨晞。对柳澈除了欣赏、感激,别无他想。
这时看着其他人呵呵笑,而柳澈陷入尴尬,为免她被人看穿,洛蔚宁笑着打圆场:“你们都别逗柳军师了,要怪就怪本将太笨,让柳军师不放心。但我们要相信此行只是暂别,最终大家都会回到汴京。柳军师,记得你回汴京的使命。”
“记住了,说不定你比我先到。”
道别的话已然说尽,众人的笑容逐渐凝固了起来,又变得沉重。嘴上大家都说着会回到汴京,但前有敌人,后有追兵,她们必然要经历一场又一场的血战,能否熬到最后还不得而知。
李超广悄然从腰间取出一把带鞘的匕首,看着柳澈踌躇不前,当柳澈转脸看向他们兄弟的时候,他终于鼓起勇气叫了一声“柳军师!”
柳澈看着他害羞的样子,眼中含笑,“嗯?”
李超广迅速牵起柳澈的手,把手里的匕首放进柳澈手中,动作一气呵成。
“这个赠你!”
“是你亲自打造的吗?”柳澈见李超广不敢直视她,涨红了脸,便故意逗他。
闻言,李超广一个激灵,抬头看柳澈,神色骤然变得勇敢而自信,“是的柳军师,这是我在晋城的兵器坊亲手锻造的。你拿着,路上保护好自己。”
“好,谢谢你!”
柳澈的语气干净利落,随后就把匕首扣进了腰间,顺手摸出了两条长长的红缎子。
“我也有东西赠你们。拿着!”
东西方递出去,李超靖就乐呵呵、不客气地夺了过去。
“谢谢柳军师。”
兄弟二人拉开红缎子细看,缎子约莫三尺长,三寸宽,通身红色,只有中间用金丝绣着“平安”两个字。如此精美的材质和刺绣手工,让兄弟二人爱不惜手,满脸的心满意足。
柳澈道:“挂在身上,保平安。”
“好!”
李超靖应声,迫不及待把红缎子绕过脖颈,搭在肩上,在颈窝前随便打了一个结。挺了挺腰板,显得精神又骄傲。
“好看吗?”
洛蔚宁、柳澈和孟樾都笑着附和说好看。
李超广却迟迟不戴上,羞赧地看着柳澈,“柳军师,可不可以帮我戴上?”怕柳澈嫌弃,又卑微地加了一句,“就这一次。”
“好吧!”柳澈想了想,无奈的笑道。
她知道李超广对自己有意,也表明过自己对他无情。可除了男女之爱,世间还有各种各样的情谊。李超广善良忠义,冷静沉稳,是她打心底欣赏的同袍。
于是她接过红缎子,踮了踮脚,凑到李超广身前,把红缎子另一端绕过对方的后颈,搭在左右两边的缎子拉成同样长度,最后在他的锁骨前打了两个结,刚好露出“平安”二字。
李超广站得端正,整个过程一动不动的,含情的眼睛落在柳澈的脸上,对方认真专注地为自己戴平安巾的模样,是他见过的最美的柳澈,令他怦然心动。
此生,足矣。
洛蔚宁、孟樾和李超靖看着李超广那小媳妇似的害羞样,纷纷发出了耐人寻味的笑声。
柳澈双手从红缎子上放开,与李超广拉开一步距离,抬头就瞧见对方含着泪光的眼眶,笑道:“好了,男子汉大丈夫这点事就哭了,真糗!”
李超广破涕为笑,擦了擦眼泪和鼻涕。
“那宁哥怎么没有?”李超靖突然问。
“人家有妻子,我可不敢在她身上乱戴东西!”
“哈哈哈……”
几人乐得连连发笑,把临别的愁绪都驱散了去。
不久后,洛蔚宁和柳澈分别率领男女两路士兵朝南边不同的两条路出发。依照在晋城内商议好的撤退路线,洛蔚宁走的是前军行经的路线,而柳澈则从另一条路回汴京。
身穿黑甲的孟樾骑在棕色的马背上,一手拉缰绳,另一手握红缨枪,带领几名骑兵走在最前头,后面是柳澈的马车,马车之后又是一队骑兵,接着数百步兵,最后是手推粮车,兵器、火药车的女兵。
车轮碾过平坦的泥路,两根小麦秸秆从车上轻轻地落在了路上。
翌日,慕容清领着数千士兵停在了分岔路口,她看着两条往南的道路别无二致,便命士兵分别到前方探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