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蔚宁抿了口酒,搁下酒杯,然后理了理衣摆,神情变得认真,“马知府的好意我心领了。只不过,匪军未除,洛某还没为朝廷建立军功,实在不敢当,还望马知府见谅。”
听罢,安分跪在洛蔚宁身侧的玉白羞红了脸。而马知府和两淮经略使等人面面相觑,不禁觉得败兴。洛蔚宁的话,听着是客气拒绝,可言外之意不是嘲讽他们平乱不力,就顾着论功行赏了吗?
“趁此筵席诸位都在场,洛某还想请教一下眼下的军情。”
这下,知府等人终于收起了行贿的心思,朝玉白挥了挥手。
玉白行礼退下。
随后,两淮经略使为洛蔚宁讲述了这次民变的来龙去脉,大抵是:
淮东路乐县有船商为了逃避赋税徭役,召集了手下的船夫和纤夫举旗造反,各路平民和富商受到蛊惑,纷纷加入队伍。他们头戴青巾,号称青军,杀了乐县县令和乐县所在的夏州州知府,从乐县往西北两面进攻,不到一个月就占领了淮东路,又以迅雷之势攻陷淮西路首府庸州以南地区,再到如今把庸州围困得死死的。
出征前,洛蔚宁就从杨晞那里得知平民叛乱是因为皇帝奢侈,大建园林宫殿,高党奸佞为了谄媚圣意,滥征赋税摇曳。尤其是漕运,不知征用了多少商船和役夫运送皇帝钟爱的石头和名贵木材,船商带头造反就不足为奇了。
现在听两淮经略使避重就轻,抹去自身作为地方大员的过失,把罪责全推到敌人身上,洛蔚宁有些鄙夷,但想到那不是她有权力处理的事情,眼下最重要的是了解军情。
于是问:“屯驻在泽县附近的厢军有多少?”
两淮经略使道:“大约五万。”
“那青军呢?”
经略使脸色略难看,“对方号称五十万。”
“那依你看,对方兵力实际是多少?”
“匪军叛乱已有两月,进攻速度之猛,且能三面作战,依我看,这人数没五十万也有三十万。”
洛蔚宁颔了颔首,又道:“庸州被围,情势危急,我们先领兵解围如何?”
说着,她看了看各地方官以及军师、将领们。
秦王命她领兵先行,本就是为了情势危急之时能率先救援。两名军师对洛蔚宁的提议没有异议,倒是地方官听后,脸色变得有些惶恐。
“洛将军,慎行呀!”
“经略使何出此言?”
经略使又道:“庸州城池坚固,城内兵粮充足,能撑上一头半月。现在领兵围困庸州的匪军头目不容小觑,我建议还是先等秦王到来,从长计议吧!”
虽然洛蔚宁拒绝了他们的示好,但她带领的毕竟是禁军,若贸然出战白白折损兵力,秦王一到还是会怪到他头上,所以他再怎么讨厌洛蔚宁,也不得不劝阻。
洛蔚宁笑了笑,道:“让经略使谨慎至此,洛某还是挺好奇那匪军头目的。”
却见经略使和众知府面露为难之色,过了好一会,经略使才开口道:“那匪军头目,是个女子。”
“女子?”洛蔚宁等众人都讶然了。
一个女子,竟让在座的朝廷命官失了颜色!
洛蔚宁等人都对这个女子来了兴趣,但地方官们三缄其口,支支吾吾的,不知是因为败给一名女子觉得丢脸,还是因为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秘密,只道这名女子狡猾多诈,面对她不能轻举妄动。
筵席持续两个时辰,就在地方官们的吞吐隐瞒中结束。
洛蔚宁回去后立即派李家兄弟去打探青军的实际情况。
两日后,洛蔚宁正在校场上监督禁军操练,李超靖小跑回来,把打探到的消息汇报给她。
原来青军头目有三男一女,皆是淮东路富商。其中经营丝绸的女商人是一名寡妇,本名周芙蓉,人称柳夫人,能文能武,在乐县颇有名望,后来举旗造反还引得诸多女子追随。
但经略使和知府们所惧怕的并不是这个周芙蓉,而是她的独女柳娘子。
柳娘子足智多谋,青军皆赞其为女孔明。是她率领青军沿着淮清江逆流而上,攫取淮西路十数座城池。与大周厢军多场战役,从无败绩。她用兵如神,在淮清江上组织女兵,把几船厢军围起来打,几近全军覆没。
当日筵席上,那些地方官之所以对这个柳娘子三缄其口,正是因为不仅败给一个女子,且败绩还过于狼狈。
洛蔚宁单手托着下巴,思索着道:“那柳娘子现在带了多少人围困庸州?”
李超靖道:“据说十万。”
十万!
洛蔚宁望着校场上排列整齐,呈方阵练习的一万几千名靖乱军,再想想泽县只有五万左右的厢军,加起来还不到十万。不由得蹙眉叹气,开始发愁。
“阿靖,你觉得以泽县现在的兵力,能先出兵解围吗?”
李超靖为难地挤出一抹笑容,“将军,咱们兵力不如青军。以少胜多本就难,更何况对手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女孔明。秦王后日能到,还是等他来了从长计议吧!”
洛蔚宁十分认同地点了点头。
兵力不如敌人,军师也没对方聪明,想要打赢这场仗怕是要比登天还难。
“柳娘子,乐县……”洛蔚宁忽然想到了什么,喃喃自语起来,又问李超靖,“那柳娘子叫什么名字?”
“姓柳,单名澈。”
洛蔚宁大惊,眼睛都睁圆了,“柳澈?”
震惊之余,她又有些不敢相信,“不会这么巧吧!”
“将军你认识?”李超靖问。
洛蔚宁顾不上回答他,陷入了震惊和回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