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是不同意的,直到看到你被他从那家人那里抱出来,我突然就觉得,他做的是对的。”
唐睿眼里也有些许泪光,用力把协议向她面前一推,“周灯歌,你需要它。”
周灯歌的泪水彻底决堤,她拼命摇着头,似乎只能有这样才能让她感受到自己还活着。
茶香将她环环围住,黎灯影贴着她的耳朵,“周灯歌,好孩子,乖。”
那天最後,周灯歌左手扶着不住颤抖的右手,在纸面的右下角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从那天之後,开玩笑时说的“要送她的车”,真的成了她的。
他对自己的承诺,没有一句是谎言。
後来那个暑假,周灯歌几乎每天都在云停待着,有时和聂同春玩,有时和唐睿吵架,有时陪黎灯影坐在树下,他们会聊些有的没的,但都是开心的。
那是第一次,渴望着长大的周灯歌希望时间可以慢一些。
唐睿已经和那家人谈过,吵着要彩礼钱的两位男士,被他拒绝了,并且和他们说明了周灯歌作为子女的赡养义务对应的金额,告诉他们,如果想安度晚年,最好不要骚扰周灯歌。
末了,唐睿给他们一个账户,那里面每个月有几百块。
“你们儿子以後不能考公了。”他笑得邪气,没有再多说一句。
最後,没人知道周灯歌大学去哪里读。
周灯歌在远处的车子里看着那家人。
憔悴痛苦搂着孩子的母亲,呆滞的父亲,怒火三丈的爷爷。
她别过眼,靠在黎灯影肩头。
後来,那个暑假,黎灯影总是让她尝试自己给自己做饭,也监督她准时去学驾照。
对此,他总是很絮叨:
“我希望你能有能力照顾好自己。”
周灯歌大多数时候不搭腔,只是在他背後碎碎念:
“不学这些我也有能力。”
开学那天,黎灯影拖着病体和唐睿一起,送两个女孩到了A城。
那时候周灯歌一步三回头,还是被人群冲散了,没能看到黎灯影眼里停不下来的泪水。
医生没有误诊,黎灯影病危在十月份的一天。
周灯歌立刻买了高铁回来,但那时候,黎灯影已经虚弱得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说。
他靠在她肩头,仿佛没有一点重量,他已瘦得失去人形了。
男人神色里没有一点痛苦,他笑着,极轻地,“灯,灯……我,从未,如此,幸福。我,的病……要,好了,旁边,还有你……”
女孩感受着男人的体温一点点流失,急促的心跳催得她快要昏厥。
只能不断重复着:
“黎灯影,我学会做饭了,我也拿到驾照了,我上大学很开心,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走……我的病也好了,你的病也会好的,不要走……我求求……我求求你……”
她已经哭不出声,无声的抽泣让她几乎断气。
心脏感受不到一丝疼痛,周灯歌舍不得放开男人已经冰凉的指。
这是梦吗?
周灯歌一点也感受不到现实和虚幻的界限,她拼命想要大口呼吸,却发现怎麽也没有力气。
之前的走马灯此时此刻再也回想不起来,所有的身体部件都停止了运作,只有泪腺还活着。
她不知道是怎麽离开的那间病房。
自那以後,周灯歌几乎再也没有回去过云停。
节假日就在学校边租了间小房子。
直到某天,唐睿给她看了两件东西。
一个巨大的信封和一个小小的U盘。
信封上,歪歪扭扭的字写满黎灯影的真心。
“等我死後,请灯灯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