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後叫她全名,冷淡极了。
刚刚的爆发让男人损失了太多气力,他又瘫软回原处,注意到被他紧紧握着,已经有些发红的,周灯歌的手。
松开,他轻声,用上最後一点意志力,“对不起。”
周灯歌没走,她擡起已经布满泪痕的脸,“你看不起自己就算了,你也看不起我,黎云生,你凭什麽认为你不配和我表白?”
她真的生气了,喊他的真名,还用手背使劲蹭干脸颊上还在滚落的泪珠,带着忿忿。
“你真的很不负责任,就一句表白而已,你怎麽就说不出口?”
尾音分明带上哭腔了,语气却一点也不示弱,女孩手里一下一下戳着床边,嘴里继续连珠炮似的说个不停:
“还有,我没说要和你谈恋爱,我以後还会遇到很多很多人,你凭什麽看轻我,认为我就只想缠着你一个人,非你不可了?我还以为你很尊重理解我呢,现在看来也不过是自以为是的臭男人罢了!喂喂喂……你不会以为你能给我承诺什麽吧?”
明明这段话的前前後後根本无法用逻辑去解释,却让说者急得落下泪来。
轻轻抽泣了几声,再次擦干泪的周灯歌不再带一点留恋,转身想走,却被人牵住了。
他的手热得让她心头一跳。
“可我想,”黎灯影终于又擡起头看她,“可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所以,”眼里渐渐蒙起水雾,他这次说得很慢,似乎要把这一辈子的话都用这一刻说尽了,“我怕我说出口,就会因为太过留恋你而惧怕死亡了。”
那点雾气很快凝成一颗颗泪珠,从他红透的眼角滑落。
这是黎灯影第一次在周灯歌面前哭,即使是无声的,却绝望至极。
眼前的周灯歌实在支撑不住自己,轻轻擦去他的眼泪,像他每一次为自己做的那样,极轻极柔。
然後她逃开了,什麽都没有再说。
女孩走之後,男人平躺下,颤抖着手腕从一边的抽屉拿出一个有些大的信封。
上面写:
等我死後,请灯灯打开。
摩挲着纸面,一滴滴的泪落下,他扯了扯嘴角。
当年他被师父罚跪一整天,甚至被罚用烧红的肉烫手,他都从来没有落泪。
得病的时候他没有,治疗疼到不行他也没有,可是舍不得周灯歌的离开,他竟然哭了。
黎灯影自己都觉得自己荒诞。
本来是想让她拿着这信封离开的,不知不觉就把那些能说的丶不能说的,都说了个遍。
他反复用利刃剖开自己的心,一次次地问自己配吗。
每一个答案都不许他这样纵容自己。
闭上眼,此时的黎灯影疑心自己除了患癌,可能还得了疯病。
晚上,两个女孩躺在一起。
“我本来不是这样总是逃避的人的,同春。”
“我明白,”聂同春拍了拍她的背,“遇到这样的事,谁会不难受呢?难受了,就想回避,很正常。”
“你真好,同春,我真幸运遇到你。”
“拜托哎,周周,明明你真的很好,那家人是纯坏才会这样对你,而你就是值得所有人对你好。”
女孩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渐渐沉入了梦乡。
清晨,周灯歌被手机震动吵醒。
来电人她没有备注,一看时间,才5:50。
害怕吵醒聂同春,周灯歌轻手轻脚地出门接电话。
“喂?”
“我是唐睿,黎灯影和我要去A城,试试能不能参与新药的试用,他不让我告诉你,但我还是……算了算了,你要不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