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背光站着,衬衫的袖子微微卷起到胳膊肘,脚边放了只大箱子,谢津渡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她的。只见他侧身从柜子里拿了衣服出来再整整齐齐地叠了放到进箱子里,整个动作干脆利落。
可当她凝神看的时候,发现他正皱了眉头纠结该怎么叠放她的bra,谢津渡脸上发热,干脆一闭眼继续装睡。周景仪将那米分红色的bra往她被子上放了,“既然醒了就起来自己收拾吧,昨天洗的内衣还没干,先穿这个。”
他给她洗了内衣?结婚这么久,谢津渡会洗他的衣服,但内衣都是丢洗衣机里洗的,周景仪皱着眉头抗议过,最后无奈只好他自己洗。这种隐私界限就像是古话里的井水不犯河水,谢津渡很想知道他说着翻话是什么心态,然而他脸上除却了一如既往的神色,再无其他。
谢津渡思前想后觉得不对劲,立马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喂,收拾行李干嘛?”
谢津渡的睡衣的扣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开了几粒,雪白的脖颈露出了一大段,再往底下的轮廓也看得格外清楚,周景仪状似不经心地偏了头道,“度蜜月。”
“啊?我还没想好去哪里呢啊。”
“马尔代夫。”他那语气和古装电视剧里皇帝下达午门处斩的感觉差不多,谢津渡直觉得发蒙。
“你不是说我来决定的吗?”
周景仪凉凉地看了她一眼,“哼,等你说,恐怕就去不成了。”
这人就是阴晴不定,睡觉就睡觉,要是遇到外国妹子,别指望她来挡桃花了!
谢津渡睡得迷迷糊糊地偏头,身边的位置竟然空了,不知怎么竟然有些害怕,慌慌张张地看一圈才想到这是在飞机上。
周景仪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两杯咖啡,她乐颠颠地要接来抿了一口,“谢啦,奶精放得正正好。”
他起身摸了摸谢津渡的头,语气略带无奈,“看来是包括了,谢津渡,你爱我就爱我,还非要扯上你们学校那些未成年人。”
“喂!我不是那个意思!”还有刚刚他脸上的表情怎么跟摸了阿毛一样!可恶!这玩笑他都从小开到大也不嫌弃累!
老校长从周氏回来脸上挂满了暖融融的笑,显然是和周景仪达成了某个共识,接着就给谢津渡批了一个月的长假。谢津渡震惊了!他们学校的老师本来就很不够了,平常请假几乎是被禁止的,这忽然放她出去是怎么回事啊。
老校长背着手踱了几步,“谢老师啊,周氏已经同意帮我们了,这次你功不可没,休休假在家陪陪你老公吧,真是的,都结婚了也不跟我们大家说。”
啊!周景仪都说了什么跟什么。第二天周景仪老早醒了,却一直没舍得叫谢津渡起来,等着她爬起来,唯一的一班水上飞机已经飞走了。
周景仪看她拧着眉毛自责的模样不禁笑了,走近揉了揉她的头发,“真想去?”
“当然啦。”来马尔代夫当然要看看珊瑚海。
“我有办法。”他说这话的时候,眉眼弯弯满是笑意。
谢津渡没想到他说的办法是要参加一场环岛自行车比赛,参加的都是新婚不久的夫妇,比赛妻子坐在丈夫的车子后面,即便是上坡也不能下来,冠军可以免费乘坐私人水上飞机去看海。
谢津渡扫了一眼周景仪,“你确定你能赢?”
周景仪扬眉痞痞一笑,“怎么,不相信我?”
“不是……”事实上这不是他第一次带她,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周景仪刚学会了用自行车带人就非要让谢津渡坐到后面,彼时两人都年少,胆子大的很,才骑出去一小会儿,车子摇摇晃晃地冲进了一侧的灌木丛。
谢津渡整个手臂因为擦伤,出了不少血,周景仪当时就骂了自己蠢,擦药的时候她一点眼泪也没掉,在一侧的周景仪则紧紧拧住了眉。那次之后,周景仪再没主动带过谢津渡,倒是带过郭子旻几次,次次都很稳当。
这会儿,谢津渡坐在后面,他忽的开了口。“我一直奇怪,你小时候一直胆小,那次坐我车摔那么重怎么也没哭一声?”
“你爸爸那时候就在隔壁,我要是哭了,你肯定得挨打啊。”她语气轻松,显然到现在还觉得那时做了件好事。
周景仪没想到原因是这样的,心里忽的生出几分甜意来。枪声一响,周景仪脚下便踩得飞快,谢津渡看着他超过一对又一对,心里满是激动,使劲地喊加油。
眼看车子到了下坡,前面也只剩下最后几对了,谢津渡紧紧抱住他的腰闭了眼睛,“你掌握好方向,别刹车,周景仪我不怕摔跤……”
周景仪低头看了眼怀里葱白的手,微微含笑,她愿意把自己的安全交给他,他怎敢负了这份信任?车子稳稳过了最后一个弯道,赢了。
谢津渡激动极了,一把抱着周景仪跳了起来,在某一瞬,两人的心跳终于达到了同一频率……
谢津渡打了电话过来的时候,周景仪刚好开完会,一听见她几乎要炸毛的声音就格外愉悦,“你想下我们蜜月旅游去哪儿吧。”
“蜜月不是说要到寒假的嘛?你不能说话不算话!我们班的孩子没老师怎么办……”她说得飞快。
“谢津渡,你好歹有点觉悟,我不能做赔本买卖,你就以身抵债吧。”他打断了她的话,语气认真而微冷。
谢津渡觉得整个头皮都在微微泛麻,“凭什么啊?是我们学校欠你的,干嘛我还?”
谢津渡的反应早在他预料之中,“不然你就和你们校长说算了吧,我们周氏的这块地光是竞标就竞了49轮,这钱我也怕赔……”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了顿。
周景仪的性格向来阴晴不定,要是真的反悔,她家校长还不得煮了她,谢津渡连忙语气转软,“行,当我没说。”
那端的笑意很明显,“哦,等你安排,还有,我蜜月过得不开心的话,你就和你们校长谢罪去吧。”
“成,先回家吧。”董厉行从后视镜里打量了一番这位他看着长大的少爷,心里把老爷说过的话又温习了一遍。
车子滑到院子前,立刻有佣人来开了门,周家的大院独门独户,三层小洋楼,周景仪瞥了眼庭院里的花草笑了:“我爸身体不好,这些花草倒是养得好呢!”从他记事起,这片花草就是他爸亲自打理,绝不假他人之手。
老司机生怕他看出些端倪来,连忙开口:“都是夫人请来的花匠修剪的。”
拾阶而上,室内的陈设并没变,老式的中式花样,周景仪觉得这些家具就和周父的脸一样,板板正正,毫无生气。
周学安的房间在二楼,他径直上去,推开了房门。周母见了他立刻迎了上来:“宝贝儿子,你总算回来了,再迟一点可就……可就……看不到你爸了……”说话间,周母落了几滴泪来。
他拍拍母亲的肩膀,似带安慰,接着转身看了眼床上的父亲。两年未见,老头子鬓角竟多了些霜白,老了不少,这会儿生了病,怕是骂人的力气也都没了,细长的眼微咪:“爸爸。”
周学安看了眼唯一的儿子,示意妻子先出去:“英国待得怎么样?”
“除了菜挺难吃的,其他都不错。”周景仪在一侧的沙发里落了坐。
周父笑:“我以为你会等到我死才回来。”
“您快别那么早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是回来接掌家业的。”他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纨绔。
周学安咳了咳道:“怎么,我的周氏给你很亏?”
周景仪转了转手表笑:“不亏,但我确实也不怎么想要。”他说的是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