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沉沉地摔在了沈维星的衣服上。
他仍然没说话。
只是抬起了手臂,用宽厚的大掌,轻柔地抚摸着夏思嘉的后脑勺。
越安抚,夏思嘉就哭得越凶。
她的双肩剧烈颤抖,抓着沈维星衣服的手,也攥成了一只紧紧的拳头。
沈维星低下头,嘴唇温柔地贴上了夏思嘉的额头。
“家里没有其他人,想哭就哭出声来吧。”
“卫生院每天迎来送往的,笑脸中夹杂着哭声……确实不是一份轻松的工作。”
“我第一次从真实的战场上下来之后,也偷偷哭过一场。”
“尽管那场仗我们赢得很精彩,可还是牺牲了六个战友。”
“他们之中,有一个还曾亲手教我包饺子。”
“他把擀饺子皮的要领诀窍,说得很细致。总以为将来有机会了,能再向他请教。可惜,连再见也没来得及说一声,他就走了。”
“再后来,沛华兄牺牲时,我也猛然间领悟到,世事无常这四个字中,包藏着多么沉甸甸的预示。”
“沛华兄离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无法完全走出来。”
“我和他幼时在乡里一起长大。少年时一起拜师学艺。青年时一同加入军营。”
“他见过我摔成狗啃泥的狼狈相,我也见过他被狗追得尿裤子的窘态。”
“我上头虽然有两个哥哥可他们俩和我的关系,反倒不如我和沛华兄那么亲。”
“为沛华兄收拾遗物时,我还总产生幻觉,觉得他就在我身边,只要我一扭头就能再看见他。”
沈维星微微哽咽。
他搂着夏思嘉的手臂,也悄悄蜷紧。
“可是有些诀别,就是永远。”
“后面这些年,我去他坟头为他扫墓时,总忍不住和他多说一会儿话。”
“我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见,但我确定的是,如果我不说出口,那就是故意在忘记他。”
“人死了,本就什么都没了。如果我们再忘了他,那他岂不是像没来过这世上一样。”
“管不了别人怎么想,我是一定会记住他的。”
“虽然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但他永远在我心里占据着一席之地。”
夏思嘉的呜呜哭声小了很多。
她毫不客气地把眼泪鼻涕全蹭在了沈维星身上。
并等他说完之后,哑着嗓子抱怨道:“别人家的新婚夜肯定不像我们这样……”
沈维星笑了,将怀中的娇娇宝搂得更紧了些。
“我们本来也不追求和别人一样!”
“将来的日子是属于咱俩的,咱俩喜欢怎么过,那就过成我们心中想的那样。”
沈维星很感激夏思嘉。
如果不是因为她无条件地信任自己,他这辈子恐怕都找不到这样一个人,可以勾得他主动提及他最好的朋友丁沛华。
说出那些话,他心里很舒坦。
磊落光明。
清风穿堂。
而夏思嘉也很感激沈维星。
谢谢他在她什么都不用解释的情况下,就读懂了她的疲惫和悲伤,理解她的压力来自哪里。
这一晚,他们俩互相贴近的不仅是身体。
更是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