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疏遥随着他话语的停顿,心里一上一下的,手心攥紧,生出津津汗意。
她也有些紧张。
“你若还未想好,我便等你想好,”谢字卿目
光灼灼地望着她,“你若还喜欢我,等你从齐州回来之后,我就去你府上提亲。”
他想,他们已经错过许多相守的时光,若非他从前任性,两人兴许早已成亲。
宋疏遥搓着手里那串相珠,清了清嗓子,目光游离上他绯红的耳朵,深思熟虑道:“字卿,你我同生共死,是患难之交,虽然早先有些龃龉,却都不算什么,你依然是与我志同道合的知己,可若说到结亲……”
“你我之间的问题依旧还在,”她顿了顿,“我写话本,看美人,时常去外面疯跑,没有做主母的心思,我父亲是中书令,陛下又要封你为尚书令,一门之中,怎能同时并有两相,纵使陛下英明,可他毕竟也是心思深沉之人,久而久之,未必不会怀疑你有谋逆之心。”
“况公主殿下与王家大公子的婚事正在商议,若是结亲,公主殿下的势力不弱于陛下,这两位之前同舟共济,此后却也免不了一番争斗,你是陛下近臣,我与公主亲近,怕是会有隐患。”
“你从前如何,成亲后就如何,”谢字卿一本正经道,“你是你自己,不必想着做什么主母,至于看美人,你若喜爱我,自然会顾着我,不会出格,结党之事也不必过于担忧,当今圣上毕竟不是先帝,陛下昨日还想赐我一道婚旨,我不怕你不愿,便想着来先问问你。”
他又道:“再说那尚书令我也不愿去做,自会同陛下说明,我现下实在没有日理万机的心思,赵太医也说,若我成亲,需当保重身体,不可再任意损毁……”
“我……”宋疏遥心中乱七八糟,好像忽然走到一处风景绮丽的山谷,既对深处的风景心向往之,又对无法预知的险境忧心忡忡。
看着她忐忑不安的神色,谢字卿微微一笑:“无妨,那等你从齐州回来再告诉我。”
谢天谢地,现下宋疏遥还真不知道怎么答他,听他也不强求,暗暗松了口气,释然地笑了笑。
他今日是难得一见的郑重,宋疏遥也不敢嬉皮笑脸地让他以为自己不重视,只笑一下,就赶紧收敛笑容,道:“好。”
她的鼻间冻得有些发红,谢字卿道:“我送你回去休息,正好明日我也有事要办。”
“嗯,”宋疏遥恍恍惚惚地低下头,忽然想起什么,又把手中那串手珠递给谢字卿,“对了,这个先物归原主,等我从齐州回来再做交换。”
谢字卿顿了一下,笑道:“行。”
“你明日还要办事?”宋疏遥的思绪飘忽了一阵,刚听到这句话,随口一问。
“哦,是啊,”谢字卿幽幽道,“苏敬之官迁中书侍郎,明日到东都赴任,我为他接风洗尘。”
“苏大人回来了?”宋疏遥眼中闪过惊喜之意,欣慰道,“苏大人惊世之才,幸得未困在囹圄之地,如今迁至中书侍郎,也算得偿所愿,好事一桩!”
闻言,谢字卿眼皮一瞥,恰好能将她的笑意尽收眼底,他不咸不淡道:“是好事,还不止这一桩好事。”
“此话怎讲?”
谢字卿深呼口气,抱起双臂道:“我族中有位堂妹,年方十七,才华横溢,与苏大人很是相配,明日我便要带小妹与苏大人相看一番,此事若成,苏大人就是我的正经八百的妹夫了,能不是好事吗?”
宋疏遥抬眸看他一眼,知道他又意有所指,撇了撇嘴,没说话。
谢字卿扬眉:“苏大人若是成亲,不知该送些什么贺礼才好,我之前赠了他两处园子,权当是贺礼吧,你呢疏遥,你送什么?”
“这我还得想想。”宋疏遥果然垂眸想了一想。
“他那把绝世好琴还在你这,我替你还回去吧。”
宋疏遥不想再理他,转身往前走,就听谢字卿不依不饶道:“你舍不得?”
“谁说我舍不得了,”宋疏遥无奈道,“你说话便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
谢字卿像片影子一样跟在她身后,声音也是出奇的飘飘渺渺:“你自己心里清楚。”
他跟得那样近,宋疏遥额前已经渗出冷汗了。
“你究竟喜欢他还是喜欢我?”谢字卿见她不答话,心中更急,忽然冷声道。
宋疏遥吓得脚步顿了顿,回过身去,便见谢字卿眉心紧蹙,一手插在腰间,有些生气似的。
他索性又往前走了一步,与宋疏遥处在一个亲密无间的距离,宋疏遥想往后退,就被他抬手按住。
“你倾慕谁都可以,就是苏敬之不行,”谢字卿微微弯腰,喘息声加重,似乎就贴在她的耳边,须臾又纠正道,“不行,除了我以外谁都不成。”
“宋疏遥,我等不得个把月了,你现下就同我说清楚,你爱不爱我?”
他等那句话等得太久,必须要亲耳听到她说才能放下心来。
他的怀里是淡淡的水仙花香,含混着夜幕里的风雪味,宋疏遥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焦躁的神情,实在忍不住轻笑一声,说道:“谢字卿,你好香啊。”
谢字卿眼中的寒意渐渐淡去,默了一下,温情地对着她敞开斗篷:“那你就多闻一闻,去了齐州要许久闻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