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布缓缓落地,宋疏遥的眼睛被火光晃了一下,片刻后适应了,抬眼一望。
只见吕绩一身银色轻甲,髯须飘逸,目光炯炯有神,沈清正四十左右年纪,暗红斗篷,眼露精光,看着就有些精明,这两人没一个是她认识的,于是她又垂下眼去。
吕绩的目光扫过宋疏遥,又对上谢字卿一双凌凌的眼,片刻迟疑,他眸光一凝,微微往前探了探身。
那一刻,似是故人来,惹得吕绩心头一震。
“你……”吕绩险些坐不稳,颤声道,“你是字卿?”
谢远肃做泽州大都督已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早在谢字卿两三岁时谢远肃就调任禹州,他常去禹州军营,在那练就一身好本领,长到十二岁时才跟着谢远肃到泽州军营住过几日,这一晃又是十年。
谢远肃在泽州时便带着吕绩,是吕绩的恩师,卸任后又跟李岳川举荐吕绩为泽州都督。
眼下恩师之子被绑着摁在自己脚下,吕绩只觉眼前一黑,有片刻的晕眩。
谢字卿跪得端正,问候道:“吕伯伯。”
“哎,字卿贤侄!”
还真是他,吕绩身经百战,此刻却有些脚软,迈着方步两下就跨到谢字卿面前,拔出刀来利落地将两人背后的麻绳斩断,怒目而视沈清正道:“沈清正,你还真是给我送了好大的一份礼!”
“这……”沈清正一愣,“这怎么说的……”
沈清正调任泽州那年,和十二岁的谢字卿见过一面,此后二人再无交集,十年过去,他早就忘了这回事,此刻见着谢字卿也觉得面生。
吕绩的目光看得他浑身一麻,钱裕挤眉弄眼地过来小声道:“大将军,方才听营里的老人儿说谢远肃谢太尉之子名唤字卿,那谢太尉正是吕大都督的恩师,我想着不能这么巧就是那个谢字卿,要不然下官拼死也得跟您说啊……”
“咵”的一声,一个嘴巴把钱裕抽得翻了个个儿,沈清正左腿一迈,就在吕绩面前跪了下来,言辞恳切地忏悔道:“都是属下办事不力,手下之人还没问清就绑了小谢公子,属下该死!”
他这一跪,场上所有的兵都跪下了,刘辅的头恨不得低进土里。
之前两个推搡人的兵也傻眼了,赶紧上前把宋疏遥和谢字卿扶了起来,却被吕绩一人一脚踹飞老远。
谢字卿按了按有些麻木的胳膊,看向宋疏遥,发现她的手腕,手臂上都是血痕,不悦地皱眉了。
吕绩赶紧关切问道:“贤侄,这位娘子是?”
谢字卿淡声道:“这位是中书令宋相国之女,宋疏遥。”
宋疏遥行礼,温声道:“见过吕将军。”
好,很好,吕绩苦笑着点头,只觉天都塌了。
吕绩暴跳如雷,用刀尖指着沈清正:“沈清正,你不是说被抓的两人已经承认自己是细作?这就是你审问的结果,鲲鹏军的将领都是干什么吃的!”
一个谢太尉之子,一个宋相国之女,沈清正
恨不得立刻把所有人都杀了,自己再去跳江,他的心中好像发了一场堵不住的洪水,脑子里浑浑噩噩的。
沈清正无话可说,快要把槽牙咬出血来:“都是属下之过,还请大人责罚!”
钱裕知道自己必然被追责,先大声举报道:“回各位大人,都是末将的手下刘辅,他急功近利,谎报实情,这才蒙骗了大将军,还请大人们治罪!”
刘辅的脊背瑟缩一下,之前在寺庙里抓人的老七和魁梧汉子也一起瑟缩了,三人连连扣头:“小人罪该万死……”
“泽州军营,天子脚下,竟然出了这等是非不分,指鹿为马的丑事,鲲鹏军是该整顿了,”吕绩慷慨激昂道,“今日涉事人等全部严惩,一个不许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