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过去,他比证件照上老了特别多,虽然接受的都是正面的教育改造,可眼神里的暗沉与浊气却没有改掉,好像哪天就算从这里走出去,太阳光一直射,也会瞬间原地被烧成一堆灰烬。
窦安国双手还拴着镣铐,直勾勾看着玻璃那边气场逼人的年轻小夥,主动询问:“之前打电话的是个女的,你们是谁啊?找我干什麽。”
“这麽多年了,连家属都没几个来过,更别提陌生人来找。”他苦笑。
邵临直起身,一点点靠近玻璃墙,拉近与窦安国的距离。他拿起对话听筒。
他目光如炬,穿透厚实的玻璃,对着窦安国自报家门:“我是邵漫的儿子。”
果然,一瞬间。
窦安国的眼神变了变,很细微,是那种——时间隔得太久就要忘记邵漫是谁,但又在下一秒立刻想起来的变动。
窦安国的握在一起的手动了动,连带着镣铐都叮当作响。
“你们又要干什麽?”
“又?”邵临捕捉到细节,反问:“我妈都让你干什麽了?”
窦安国反应了十几秒,一笑:“哦,合着,你是来套我话的。”
“你想知道什麽去问当年的法官和警察不行吗?跑过来骚扰我干什麽?”
“你和邵漫什麽关系?她让你做什麽了?”邵临有种预感,他想知道的秘密,就在这个戴着镣铐的男人身上。
“没什麽关系,谁来,谁查,我俩都没关系。”案件已经过去了十年,可窦安国想起来仍然觉得咬牙切齿,这一层逻辑是他都已经站上法庭,即将被审判的时候才想明白的。
他颓丧地抱怨:“你妈,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女人。”
“你们有钱人是不是都特别擅长借刀杀人啊?”他龇牙一笑,却满是凄凉和痛恨。
邵临眯起眼,捏紧手里的对话听筒:“邵漫和你妻子什麽关系?”
“当年她找到你之後,到底都说了什麽?”
“我这麽一听,怎麽感觉你跟你妈感情一般啊?”窦安国也明白了什麽,对电话那边的人说:“我表现不错,减刑了,估计最近就能回家了。”
“小夥子,”他一提到出狱,苍老垂耷的眼睛露出几分光泽,大胆地提出交易:“如果我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你能给我啥?”
人的本性是很难改变的。
即使在狱中隔绝外界的所有诱惑和荼毒,好吃懒做的人仍然在心中埋下一颗一劳永逸的种子。
一旦遇到机会,他们会扒在猎物身上吸够了可以偷懒享乐一辈子的财富血液。
但是这样的人,落在邵临眼里,是最好应付的一类人。
因为他们见识短浅,愚蠢得太过简单了。
邵临神态轻松,仿佛不管对方提出什麽,他都能够轻易满足。
“你说的没错,我和我妈不是一边儿的,不管是我还是我舅舅都能给你最舒服的後半辈子。”
“不知道的话出来以後用手机搜搜邵敬之,只要你认识字,我保证你能笑出声来。”
听到这里,窦安国低头笑了起来,那是一种久违的,与身上条纹衣服气质完全不符的开怀大笑。
带着苦痛多年突然解脱的痛快,恶狠狠的,恨不得宣告全天下自己的大好运气的笑。
“好啊,好啊……我信你小子。”
半个小时後,探监结束。
邵临从探监的地方出来,对着大太阳叹出一口浊气,有几分轻松的意味。
赵姿走过去问他:“情况怎麽样?”
窦安国只是简单告诉了邵临想知道的事,但因为时间和环境的限制,他没有说太详细。
邵临把窦安国讲述的碎片化的信息拼凑起来,组成自己的推断:“他和我亲爹濮成的死没什麽直接关系,我们之前猜的思路可能不太对。”
“但是他倒是说了不少邵漫女士的东西,光是这件事就足够了。”
“幸亏是个蹲了十年都改不了好吃懒做的老头子,比想象中好处理得多。”邵临把手里的文件夹递给她收好,大步流星往前走着,锋利的眸子闪过讽刺。
“等窦安国减刑出来,他就是人证。”
“赵特助。”
“你说,诱导他人犯罪,这把柄够不够她老老实实答应我过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