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从十岁到现在除了家人,我说过最多的话,就是跟他在一块的时候。”
会所外的夜空又阴了起来,空气里飘着湿气。
好像又要下雨,但地面却一直没有湿迹。
即将下又迟迟不下的氛围令人无形徒增浮躁。
“我习惯了,我已经无法想象从今往後永远坐在‘隔壁桌’的画面。”童云千缓缓捂住双颊,甚至露出几分恐惧,“我知道这不对……我知道我分不清这到底是不是喜欢。”
“我就是难受。”
邵临看见她把双手扒在脸上,莫名想到她沾酒以後疯狂挠伤自己脸的样。
他没忍住过去握住她的手腕,制止。
“别钻牛角尖,你不是以前的童云千。”
童云千被他禁锢着,难堪地擡眼,极其无助。
“就算邵贺新和你绝交,你也不会再回到以前自闭倾向的时候。”
邵临确切地告诉她,手上用力,把人拉进自己影子的范围里:“连歹徒的刀子都不怕,表个白把你难成这样?”
这人说话本就不留情面,再加上冷酷的语气,让她听着害臊又难过。
“朱盼明媚又主动,像向日葵,金黄漂亮。”
“我看着她,就觉得自己像一片只会依附墙面存活的苔藓。”
生于淤泥,不知来源,阴湿又色彩暗淡。
“童云千。”
邵临的嗓音忽然响起。
童云千和他对视,神色忽动。
邵临眼底炙热的深沉就像一束强光,猛地穿透她潮湿多年的卑怯。
“你凭什麽就认定苔藓比向日葵差?”
他擡手,屈指像敲门一样叩叩她的脑门,一如那天遇到她被篮球砸倒在地的场景。
“向日葵,人看了只会想去抠它的籽吃着玩。”
“苔藓呢?”
童云千擡手捂着脑门,眼神疑惑:“苔藓?”
邵临勾唇,“谨慎的人见了它会绕着走,不知好歹,小看它的人踩上去——”
“不管多重的生物都能因为它滑个跟头,摔得鼻青脸肿。”
“你把自己比作苔藓,也不想想自己有没有人家那本事。”
不知为什麽,他的生动形容让童云千忍俊不禁,捂住嘴,眼角弯动。
他眼神恢复淡然,把手重新揣兜里,“笑了?”
邵临望向马路等着约好的出租车,“说不定已经有人等着了。”
“等什麽?”童云千裹紧身上的外套,问。
邵临回眸,意味深长。
野兽对猎物的侵略性与顽劣耐心在无声弥漫。
“等某个呆瓜可怜巴巴地在邵贺新那儿吃瘪,趁人之危。”
“勾人到手。”
…………
把童云千送回家以後,邵临没再去别的地方,径直返回邵家别墅。
团队工作群信息堆成山,邵临回去以後看了看工作信息,回了一部分之後一头扎进浴室。
冷水从头灌下,让他有片刻时间处理脑子里乱成一锅粥的思绪。
一晚上被塞进来的信息量太大。
光是邵贺新这一桩就让他颅顶发麻,行走在发火边缘。
花洒淋湿他的短发与眉毛,让人更加浓黑。
水滴化作镜头,划过他紧绷的肌肉纹理,侧面刻画邵临的深思与隐忍。
邵临闭眼,抹了把脸上的水。
如果刚才在会所走廊里没撞见童云千,他真不知道骑上了头的自己会做出什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