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及在院中置了张竹榻,此时正和苏鸿两人坐在榻上饮酒赏月。
苏鸿喝了酒,面色红润,为苏及讲近日朝中趣事。
苏及半躺在榻上,摇着蒲扇,随口问:“那最后谁赢了?”
“次辅江离,”苏鸿打了个嗝,压低声音道,“说来也奇怪,圣上前一日还犹豫不决说要再考虑几日,没想到第二日就下了旨意,以次辅的主张为准。”
苏及了然,看来江离已经搭上了王连芳。
这时,福木走了进来,手中捧了个两臂长木盒子。
苏及瞧了一眼:“这是谁家送来的?”
今日中秋,苏父离世后虽不如从前,但遇上节日还是会与亲朋好友走动,交换些薄礼。
福木答:“是安南侯府送来的。”
苏及手腕停了:“谁?陆英?”
苏鸿眯眼摸着肚子,好一会儿想起来:“哦,我想起来了!我昨日让福木给叔伯送月饼时也顺道给安南侯府送了去,想来是回礼。”
苏及:“大哥……你曾说这陆英城府极深,睚眦必报……”
苏鸿摆手:“我那也是听人说的,陆大人两次将你从江离那儿救出来,是我苏府的恩人,怎么会是那种人呢!”苏鸿并不知事情全貌,也不知逼他破案的背后之人是陆英。
“……”
苏及默默不语,陆英虽救了他,可这事皆因他而起,从脖子到肩膀上的伤,也是拜他所赐。
他盯着院中屋檐瞧了会儿,末了叹息道:“是何回礼?打开瞧瞧吧。”
福木打开盒子,从中取出一卷轴,打开来,正是张道人的八仙祝寿图。
苏及连忙坐起身,接了画来仔细欣赏,爱不释手,末了道:“还算信守承诺。”
福木“咦”了一声:“这盒子里还有东西。”
说着他从木盒中又取出一本册子。
苏及纳闷,往福木手上瞧过去,巴掌大小的簿册。
福木看着封面的字,迟疑道:“好像是……军中士兵的操练手册。”
苏鸿好奇,也凑了过来,赞叹道:“檀之,陆大人这回礼甚好!他定是知道你身体不好,才送你此书让你强身健体,陆大人果然是良善之人啊!”
“……”
这操练册子倒是不常见,许是专供军中士兵使用的。
苏及接过翻开册子,一愣。
里面内容都被一一划了去,道道墨痕由左至右没有半点停顿,看得出着笔之人格外随意。一连往后翻,皆是如此。
陆英这是什么意思?苏及蹙眉,直至他翻到最后一页。
最后一页并未被划去,不过只有寥寥几字和一个挥拳的小人,上面写着:每日卯时,挥拳十下。
“……”
陆英这意思是,整本册子唯有这挥拳十下是适合他的。
苏及怒气横生,将册子扔到地上:“这是看不起谁?”
……
江离挥退了手下,取了酒壶独坐到廊下饮酒。
他今日差人送了徽州象牙狼毫到柳太傅府上,果不出所料被退了回来。
他已是内阁次辅,不日就贵极人臣,却仍被朝中清流党骂作贪名逐利之辈,如今因和王连芳攀了关系,又多了个太监走狗的名头……柳太傅怕是早已后悔收他做了学生。
即便这样,他也不曾有一丝悔意……
酒喝了半壶,江离眼神从清明逐渐模糊,这时,下人来报,说是七皇子白荔在府外等候。
江离合着眼,似乎已经睡着了。半晌未见动静,下人欲上前查看,突的听那头传来声音:“说我已入睡。”
下人应了下去,没一会儿却又回来,手上多了一个精致食盒,将东西放在桌上,道:“大人,这是七皇子留下的,说他来过这事等明日你醒来再告知于你。”
江离盯着食盒上的繁复花纹,不知在想什么。
月光如洗,园中楼阁都蒙了一层轻纱。不知从何处吹来一阵风,似是故人叹息,桂花香飘满廊下。
江离将食盒打开,里面放了一盘月饼和一壶酒,还有一张写了字条。他拿起一旁的字条,只见上面娟秀小楷写着:今日中秋,美月美酒,遥赠姬秋。
江离打了个酒嗝,囫囵骂道:“臭小子,不叫老师,叫姬秋……”